《政經范局》就在G7廣島峰會舉行的那個周末,我時隔三年頭一次去了趟深圳。因為只有
短短半天時間,就近去了少年宮書城。從地鐵站的室內通道走進書城,但見店內人流絡繹不絕,
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很多中、小學生席地而坐,在聚精會神「打書釘」。
從少年宮的天橋可以直接步行至蓮花山公園。三年前當地還在翻修,現在已經煥然一新。剛
步入公園就見前方草坪上遊人如鯽,不乏一家大小拎著風箏競相奔跑。這是我很長一段時間來,
對內地社會狀況最為近距離觸及的一幕。
相較我上次來,直觀感覺是公園的人流、活動都明顯增多了。在公園的入口處規劃了「地攤
經濟」區,售賣風箏、零食等。而在公園內,除了過去較為常見的放風箏,翻新後的樹林地帶多
了親朋好友鋪塊布,或是打開簡易桌子享受野餐。
與此形成對比的,是商場內食肆人流少了。這似乎應證了清零結束後一個引起關注的經濟話
題:人流雖然增加,但消費動能不足。4月,中國的CPI按年增幅僅錄得0﹒1%,是
2021年2月以來最低水平,從數據上反映了內地消費者的謹慎態度。經過三年緊縮的日子,
如何為內經濟循環增速,就成為當前內地一個主要的話題。
*淄博現象與大學生消費*
而每年5月,由於兩會剛結束不久,又迎來了五一長假期,恰巧是觀察各地施政、經濟及民
生狀況的重要窗口期。以旅遊遊為起跑點,各省市、地方都面對一場綜合大考。也正是在結束清
零後的第一個五一長假期,異軍突起了「淄博燒烤」現象。
淄博是山東一座舊工業城市,曾靠礦業創下上萬億人民幣工業總產值,但隨著礦產資源枯萎
,急需經濟轉型。而對疫情的處理手法,居然為當地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契機。據說在去年5月封
控期間,當地接收了山東大學一萬名大學生,不僅期間照顧周到,而且市政府在結束隔離的告別
宴,特別安排了燒烤,並約定大學生「來年春暖花開再來做客」。
到了今年3月初,果然有數千名大學生應約重遊,回味燒烤。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結果演
變成全國人民「赴淄趕烤」。故事講到這才入正章,因為真正值得關注的,在於淄博作為一個沒
有傳統旅遊資源的城市,如何成功轉型為清零結束後,最為火熱的網紅旅遊城市?
根據傳統的粗放式旅遊業運作,當大批遊客湧入一個城市後,首先就會出現酒店房價的爆漲
,為供需關係重新定價。當酒店業「食飽了」,也就意味著當地旅遊消費當量觸頂了。
淄博則不同,市政府提前規定了酒店等各項旅遊消費設施的價格漲幅,並提升透明度,結果
使得當地「打開大門」,盡情超收蜂擁而來的遊客,形成了「更廣泛」的供需市場。不僅市內外
各區拚命滿足遊客的住宿需求,全市上千家燒烤店也通宵達旦把肉都烤光了,但還是沒能完全吸
收如洪流般湧來的遊客。
淄博模式展示了一個特點,就是地方政府主動策劃全盤經濟活動的協作,避免因經濟效益向
某個單一行業傾斜,而導致全市整體收益陷入樽頸。但是,淄博模式也帶出一些問題:首先是可
持續性,一旦熱潮退卻,還能不能重演「赴淄趕烤」這一幕?
其次,淄博以燒烤打出名堂,人均消費不高,依賴遊客高密集進入而創收。換言之,從淄博
政府的加班加點,到店舖的通宵達旦,都是一分一毫賺取辛苦錢。這種旅遊模式不僅非每一個城
市都可以照搬,而且始終還面對一個問題,就是欠缺了中產消費層級的投入。
*資本是「小綿羊」,還是「大灰狼」?*
也就是在同一時間,內地著名經濟學家溫鐵軍也就旅遊業,以及中產階層消費問題發表了意
見,並引起了民間討論。作為「三農問題」的提出者,溫鐵軍雖然較關注鄉村旅遊面臨的可持續
性問題,但同樣觸及到資本營運與旅遊業樽頸之間的關係。
溫鐵軍認為,目前鄉村旅遊的最大問題,在於「背後很多都是旅遊產業資本在營運」。他說
:「這些旅遊產業每到一個地方,就把一個村莊,或者一個古鎮全部包下,然後跟地方政府承諾
,我給你創造多少GDP,給你拉動多少投資。」
結果,當地資源被旅遊產業資本包裝成「一個題材,裝進上市公司。」旅遊公司利用大巴,
把遊客大規模集中到同一黃金景點消費。這卻導致了新興中產階層消費者的退避三舍,因為他們
更需要從繁忙的城市壓力中放鬆,而不是被安排到一個人頭湧湧的地方。
溫鐵軍的意見引起了內地網民不少辯論。有的網民指出,溫鐵軍過去也主張「資本下鄉」,
但他把資本當成了百依百順的「小綿羊」,結果現在才察覺,資本原來是破壞鄉村經濟可持續性
的「大灰狼」。那麼,資本究竟是「羊」,還是「狼」?
如前所述,五一長假期的旅遊業表現,是觀察內地後疫情時代經濟加速的重要窗口期。而無
論是舊工業城市轉型的「赴淄趕烤」,還是為求吸引新興中產消費者而提出的警惕「資本大灰狼
」,其實都不約而同指向了政府「有形之手」的參與及策劃。
政府「有形之手」能否有效推動經濟走活,從接下來的數月直至十一黃金周,會迎來新的觀
察窗口期。在此期間,考慮到全球形勢發展,尤其是G7廣島峰會已經確定進一步收緊對中國經
濟產業的圍堵,中央政府在諸如通脹、財政支出等各方面的宏觀政策走向,仍會在很大程度上服
從於國家戰略安全考量。這就使得地方政府在處理具體民生問題上,需要各自多動腦筋。
國家在戰略層面的「柴米油鹽」考量,與地方在民生層面的「衣食住行」需求,並非總是一
致,彼此距離拿捏得準確,社會承受各種壓力的韌性就會更持久。借用內地說法,展望未來一段
時間,困難不小,但總體可控。《經濟通通訊社評論員 范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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