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世說》醞釀接近一年，俄羅斯總統普京終動真章。當他在２月２４日向烏克蘭發動全
面入侵行動，全世界都感震驚，國際評論界也大跌眼鏡，以為俄國過去在俄烏邊境集結龐大軍力
，只是想增加和北約的談判籌碼。即使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事前亦未有認真對待美國的警告，還
安撫國民不用過度恐慌。
戰爭開打前的一天，我曾致電居住在基輔的烏克蘭朋友，查詢當地情況，他笑說大家不用緊
張，普京只是想恫嚇他們，而他們則以繼續過平常日子來應對之。誰都想不到，前一天仍擠擁著
上下班人群的地鐵，第二天卻成人們的避難所。喜劇演員出身的澤連斯基，可能連他自己也不相
信，他竟擔起戰時總統這一悲劇角色。他神情凝重向國民說，他是普京頭號要除掉的目標，其家
人是第二目標，他隨時是最後一次活著發表講話。
在普京眼中，生於烏東兼母語為俄語的澤連斯基，卻比前任總統波羅申科更反俄。波羅申科
在任時推動以烏克蘭語為主的「國家語言法」，排濟俄語；到澤連斯基於２０１９年上任不久，
更立法規定烏克蘭印刷媒體只許以烏克蘭語發表，其後又以保護國家安全之名關閉數家親俄媒體
，並用上叛國罪名拘捕親俄寡頭及政治人物梅德韋丘克。
普京認為他此舉是在打壓講俄語的烏克蘭國民，和企圖洗清在烏克蘭的親俄反對派力量。此
外，澤連斯基一次接受媒體採訪時，公開指稱蘇聯和納粹德國都曾有發動二戰的「罪惡歷史」，
他甚至還拿出波蘭被瓜分的歷史，指責是當年「蘇德合謀」導致二戰的出現。這令到普京大跳如
雷，有感他故意歪曲歷史，傷害到俄羅斯人民的情感。
不過，令普京最難忍受的，就是澤連斯基把加入北約系統的目標寫進憲法裏去，毫不掩飾地
一面倒向美國和北約，並要求北約加促烏克蘭的申請，並在２０２０年９月開始連續兩年參加北
約大規模聯合軍演。普京公開指責澤連斯基正要把烏克蘭變成反俄前沿基地，重申俄烏兩國是兄
弟和「一個民族」，但被澤連斯基調侃稱更像該隱和亞伯（神話中作為弟弟的亞伯最後給哥哥該
隱殺掉）。
不過，凡事有因有果。由於烏克蘭的地緣關係，歷史上雖是東斯拉夫文化發源地，卻曾被不
同帝國佔領，民族身份受衝擊。到沙俄時代重回俄羅斯懷抱，到蘇聯又合併在其聯邦之下。可是
，在蘇俄時代，因史太林失誤政策，烏克蘭人經歷大饑荒，過百萬人餓死，有不少烏克蘭人特別
是離心的西邊，認為這是故意的大屠殺，後又經歷切爾諾貝爾大核爆，這都成為烏克蘭人的記憶
創傷。
１９９１年脫蘇獨立後，如何重建民族身份是最大問題，而親歐的西邊和親俄的東邊便一直
是烏克蘭獨立後的鬥爭死結。獨立後出生的年輕人，他們對烏克蘭人這個身份，會較強烈，而且
較傾向歐洲，他們要擺脫「小俄羅斯」這一影子。但民族身份這個問題仍糾纏不清，更遑論有好
的政治人才管治國家了。
經歷了２００４年和２０１４年兩次革命後，令烏族的民族情緒更為高漲，並且出現多個激
進的民族組織。在八年前那場革命裏，基輔的獨立廣場上出現大幅被西邊烏克蘭人視為民族英雄
的「獨立之父」斯捷潘．班傑拉巨型畫像。班傑拉逝世雖超過半世紀，但其一生爭議大。他在二
戰時所領導的「烏克蘭民族主義者組織－革命派」（ＯＵＮ－Ｂ），曾與納粹德國合作抗俄。伴
隨著班傑拉的畫像，一幅一樣巨大的標語布條在飄揚：寫著Ｈａｉｌ Ｕｋｒａｉｎｅ（光榮歸
於烏克蘭）！普京曾借機以此指控烏克蘭革命納粹主義化，但烏克蘭抗爭者反指普京為納粹份子
。
以上一切對普京而然都是西方在烏克蘭土地上策劃的「顏色革命」，用以分裂東斯拉夫民族
和肢解俄羅斯，他迅速吞併克里米亞以及支持親俄的烏東頓巴斯地區獨立，卻更激發烏克蘭人的
民族情緒，澤連斯基的民族民粹主義可說是後廣場革命的時代現象。毫無從政經驗的澤連斯基，
三年前獲他工作的電視台老闆Ｉｇｏｒ Ｋｏｌｏｍｏｉｓｋｙ贊助參選。這位老板極端反普京
，又私下贊助武裝部隊對抗分離主義者。
所有的積怨加上北約不妥協的步步進逼，終於令普京這位不能輸的政治強人，以去軍事化和
去納粹化之名，向烏克蘭全面入侵，明顯要推翻澤連斯基政府，進行政權轉移。澤連斯基雖把國
家帶上戰爭，但他出奇地表現出其勇氣和決心，竟成為團結烏克蘭人的象徵，令烏克蘭抹上濃濃
的悲壯色彩。《資深新聞工作者╱戰地記者 張翠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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