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5/2013

表妹，你好嘢！

　　如果讀者之中有人以為古董商都是博學多才、學貫中西的「儒商」，這只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十多年前一個星期天，筆者正在店舖看報紙，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個相信是他們女兒的矮小女人推門進來，二話不說就走近飾櫃，拿起一件耀州刻花碗問價。筆者答價後，他們又拿起第二隻碗問價，如是者所有耀州瓷器他們都問了個遍，問完又放低，沒有說貴但亦沒有回價。看多兩看之後，也不說「謝謝」、「唔該」、「再見」或「拜拜」就推門離開。這類新移民的禮貌、教養就是這様，筆者見慣不怪。

　　下個星期天，他們三人又出現，再一次「踢價」。再下個星期天，當他們一進門，筆者就說：「隨便看，沒意思買就請不要問價」。中年女人終於開口，指筆者的耀州瓷器太便宜，還問筆者從那裏買回來。「便宜就全部買走啦」，筆者答。

　　「我們從西安來，我的愛人是耀州窰專家」，中年女人說。筆者一聽見幾十歲的人稱呼自己的丈夫或太太為愛人就骨痺，隨口應了一聲「哦」之後又低頭看報紙。他們一家三口看見筆者毫不感動，又不即刻拜倒叫一聲「老師」，可能覺得沒趣，周圍看多兩眼便又推門離開。

　　一個月後，筆者無意中經過一間超小型店舖，看見他三父女正在收拾，便推門進去看看：真的、假的、崩的、裂的、爛的耀州瓷器和殘片擺滿幾個殘舊的古董櫃，男店主說這些都是他的私人收藏，大部分都是從耀州窰址出土，問筆者有沒有興趣選購幾件。

　　筆者左看右看，全美顏色好的是大充頭，開門見山的貨全部都是崩、裂、爛，果然是「耀州窰專家」！做女兒的看見筆者好像只看不買，便問有沒有興趣買大價耀州瓷器？筆者表示有興趣，她便從抽屜拿出幾個錦盒打開給筆者看，有刻花粉盒、刻花梅瓶和刻花水注，全是耀州窰的精品。仔細再看清楚，卻是胎似、釉似、顏色似、刻花工藝一流，看完之後筆者笑笑口，也不說破。做女兒的知道筆者不姓「羊」，便說新開張，纏住筆者買一件貨捧場，筆者唯有花幾千元買一個「印模」以求甩身。

耀州窰印花碗陶模

　　幾個月後，筆者無意中碰到那個女兒非常親熱地拖著一個比他高兩個頭的老外古董商在尖沙咀閒逛；又過了幾個月，一個好事之徒跟筆者說，老外行家的太太知道丈夫在香港收埋一個「中國娃娃」之後，每次老外古董商來香港，她都做「跟得夫人」，老外行家想想沒有其他辦法，唯有將他的情婦「過戶」給他的朋友——另一個老外古董商。

　　半年之後，那一家人突然間消聲匿跡，後來才知道那個老外古董商玩上身，娶了那個女兒，父母跟著移居美國。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做女兒的簡直脫胎換骨，老公打本在紐約開了一間古董舖，一身名牌，在自家網站自稱西安大學英文系畢業，不過連celadon都不識唸。父親是西安大學教授、耀州窰專家、兩大拍賣行蘇富比和佳士德的宋瓷顧問，其實是農民出身、一篇論文都沒有寫過的自封教授。

　　過了幾年，那個女兒綠咭到手，她跟他的老外丈夫先因財失義，再對簿公堂，最後離婚收場。

　　沒有人叫她的名字，整個古董行業的從業員只會叫她「表妹」，姿色平庸的新移民。她的表姐是一個將古董當雜貨零售兼批發的小行家。馬、駱駝、其他動物俑、人物俑，不論是漢朝、唐朝或是明朝，往往在她的店舖擺放到一地都是。

　　「表妹」在半年之間已經「聲名大噪」，很多古董商願意賒貨給她賣，不到一年已經在荷里活道開了一間不小的店舖，才一年光景已經以大行家自居。不少古董商嘖嘖稱奇，以為她有三頭六臂、腰纏萬貫，好事之徒周圍打聽一下才知道「表妹」不靠甚麼，靠的只是原始本錢。

　　一個好色的台灣籍行家在幾次風流快活之後，給「表妹」拿走一對唐代貴婦俑(肥婆俑)「走盤」，她將原價六十萬的貴婦俑以三十萬超低價賣給另外一個古董商套現。台灣籍行家等了三個月都收不到錢，貨亦不知所終，唯有入稟法庭追討貨款。「表妹」收到入稟狀後，第一時走去警署報備台灣籍行家強姦。最後，雙方同意同時撤銷對雙方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