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艇割禾的大行家

　　董才子這樣描述他跟這位自詡打國際波的大行家的交往:「那些年，我還從X老先生的秘笈中挑到不少春秋戰國秦漢六朝唐宋的玉雕...我敬重老先生仁厚的指點，老先生遷就我單薄的財力，連林風眠畫的扇頁都廉價給我玩賞，絕真絕精。」其後又說:「進入二十一世紀老先生漸漸過著退隱生活，古玩店都歸XX打理，良冶之子，必學為裘，良弓之子，必學為箕。」真是「君子可欺以其方」！

 

　　另一位麥先生盛讚：「X老先生樂善豪邁，熱心公益，七十年代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成立之初，他勸收藏界友朋募捐買下的一批明清廣東書畫終於成了文物館的重點收藏，X老先生還捐過自己的藏品給香港、上海、南京的文博機構，連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館都有他捐獻的古董」。同是沽名釣譽，這位X老先生就比趙泰來高明得多！

 

　　佳士得又如何吹捧這位X老先生？它在拍賣目錄這樣說:「XXX主人著名中國文玩、瓷器的大行家和鑑賞家...這位古玩行內的翹楚」。

 

唐代加彩提腿馬

 

　　1994年，筆者在古董行業立腳未隱、正是朝不保夕之際，這位自詡打國際波、又是良冶良弓、樂善豪邁、熱心公益的古玩行內翹楚有一天跟筆者說:「細侄，你的英文咁使得，又有咁多外國客，我俾幾件大價貨你走盤，幫下你啦。」

 

　　筆者當年還年輕，入世未深，不知世途險惡，當然信以為真。第二天早上，筆者食完早餐便撘的士去中環。X老先生一見筆者便說:「細侄，你真好彩，昨天有個客想買加彩提彩馬，出唔到價，注定你行運。」說完便帶筆者到樓上坐下，不消五分鐘，他的兒子便將三件貨放在書枱上，一件高六十多公分的龍泉印花尊、一隻加彩提腿馬和一件青銅器，筆者看見之後滿心歡喜，以為有貴人扶持，問完價之後便將貨包好帶回店舖。第二天一位相熟的外地行家來筆者店舖看貨，筆者見到他即刻懷著興奮的心情帶他上樓看貨，他望著放在書枱上的三件大價貨，不到五分鐘便扭轉頭對筆者說:“Do you know what you are selling?”“What do you mean?”筆者答。“They are all fake.”外地行家說完便即刻離開。筆者聽到之後呆在當場，欲哭無淚，心情過了很久才恢復過來。筆者不斷地想：一個老行尊借一個初入行的小行家的艇割禾，不會吧？！

 

　　第二天，筆者將整件事在電話裏告訴一個上海籍的大行家，他聽後，第一個反應就是：「XX會咁好死？我唔信，你唔好行開，我即刻搭的士上嚟幫你睇睇。」二十分鐘後，他一入門口便衝上樓，望住幾件大價貨指住筆者破口大罵：「X老師，你係唔係讀得書多讀壞個腦，XX係大行家，佢要你幫佢出貨，你用個腦諗諗？個旗下佬想害你，想你死，你快啲退番啲貨俾佢，你千祈唔好講我話係假，你話冇客就算嘞...」筆者雖然給他罵個狗血淋頭，心裏卻很明白。第二天，筆者胡亂找一個籍口便將三件大價貨送回給「老行尊」。

 

明代龍泉印花尊

 

　　幾個月後，筆者讀大學時的教授(古代青銅器、銘文專家)見筆者慘淡經營一片小店，替筆者從一個「大燦」的貨中拿了一件「戰國雙鷹含環敦」(敦，粤音唸堆)走盤，走盤價十八萬。筆者正在慢慢欣賞它的美時，X老先生便推門而入。「戰國雙鷹含環敦」太大件，筆者想即刻收起來卻來不及。

 

　　X老先生一看見便問價，筆者答剛剛用十八萬拿回來走盤，還未知開甚麼價。他一聽見筆者這樣說便食住上：「賣二十萬已經夠啦，走盤貨賣唔出連兩萬都賺唔到呀，一於咁話啦，遲啲我叫個女攞張支票嚟提貨，你唔好賣咗去，如果唔係呢世都唔會再幫襯」，說完便揚長而去。

 

　　半小時後，他的女兒果然帶一張二十萬的支票到筆者的店舖提貨，筆者跟她說並沒有應承他父親以二十萬的價錢將「戰國雙鷹含環敦」賣給他，她卻說其他的都不知道，只知道用一張二十萬的支票換一件「戰國雙鷹含環敦」。那麼無賴的行家還真少見。筆者差不多收舖她還賴著不走，筆者當時亦不知價，唯有收下支票讓她將「戰國雙鷹含環敦」拿走。

 

　　幾天後付錢給X教授時給他罵了一頓，罵筆者將一件「靚貨」以賤價急急出手，還說如果不是看到支票副本一定會以為筆者騙他。幾個星期後，上海籍的大行家無意中看到「戰國雙鷹含環敦」的照片後又罵筆者一個狗血淋頭，罵筆者將四、五十萬的貨以二十萬賣走。

 

　　兩年後，差不多收鋪時一個專門走盤的「燦仔」拿一件小型「漢代青銅馬拉車」給筆者看，開價二十萬。筆者一眼便看穿是組裝，正想叫他拿走，X老先生卻突然推門撲入來，一手便拿起「青銅馬拉車」問價，「燦仔」一聽見客人問價便很識趣地離開。筆者答:「二十萬，睇起嚟似係組裝噃」。X老先生聽見之後即刻老氣横秋地說:「世侄，你識得幾多嘢吖，等我攞返去慢慢研究下，冇問題聽日我叫個女攞張支票上嚟找數」。

 

　　「X叔，你唔俾錢攞走件貨，燦仔回轉頭我點交代?」筆者問。「世侄，咁啦，我買嘅，我叫個女攞張支票上嚟找數。我唔買，俾兩萬蚊你飲茶，咁得未?」「X叔，你自己講架，將來唔好唱我屈你買大充頭。」他走後，燦仔即刻出現，筆者跟他說X叔拿走件貨硏究研究，跟他約定第二晚去鏞記食燒鵝他才不詐型。第二天，X老先生將「青銅馬拉車」送回，另加兩萬現金。筆者真是「卻之不恭，受之無愧」。不知何解，那晚的鏞記燒鵝零舍香、特別好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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