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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5/2019

極端政治浪潮見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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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陶冬

    陶冬

    持有美國猶他大學經濟學博士、碩士及北京外國語大學學士學位。他對亞洲地區的經濟極有研究,尤其對中國經濟的見解更爲深入。陶博士曾就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及2004年中國宏觀調控等問題作出前瞻性分析和預警。陶博士過去於多家國際及知名的金融機構出任亞洲區經濟研究部及中國研究部主管,工作地點遍及中國、美國及日本,自1994年起獲派駐於香港任職。


    陶冬天下

    每周更新

  今年5月的歐洲議會選舉,將是對歐洲溫和政治傳統的一次重大考驗,也可能是全球政治生態走向的一塊試金石。自從歐債危機,以民粹主義為基本特色的極端政見在歐洲各國紛紛崛起,極端政黨一度有橫掃歐洲政權的氣勢,這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最大的政治生態變化,傳統的政治精英被掃地出門,名不見經傳的政客和成立未幾的政黨站到了各國政治舞台的中央。

 

  然而,歐洲的政治環境和政策並沒有因此而出現巨大的改變。部分極端政黨並未攀上權力的頂峰,部分極端政黨執政後政策與訴求變得比較溫和,除了意大利執政聯盟作出一些超乎常理的舉動,由其它極端政黨掌控的政府大致上行為並不算太乖張。意大利執政聯盟一度向歐盟的財政紀律作出挑戰,觸發該國國債市場的動盪,但是最終還是向布魯塞爾的意志和紀律屈服,極端政治浪潮沒有掀起大規模的區域性市場恐慌,更沒有觸發全球系統風險。

 

  筆者認為,歐洲這一輪極端政治浪潮已經見頂。極端政黨幾年前一度佔據約30%的民意,不過最新的民意測驗顯示他們的支持率已經下降,起碼上升的勢頭基本消失。觸發歐洲選民摒棄傳統政治理念和政黨的三大原因,一是債務危機帶來的經濟、民生困境;二是南歐各國大力收縮財政支出傷及民生;最後是移民危機掀起的民怨、民憤。這三個因素很大程度上消弭了,用選票來懲罰傳統政黨的激情也就不再了。極端政黨上台後並沒有兌現競選諾言,其極端政綱也受到體制的制約,選民對他們的期待和熱情已經大不如前。

 

  隨著經濟不安全感的消退,筆者認為選民的求變激情也就消退了。歐洲經濟已經走出了歐債危機的陰影,雖然復甦力度不強,前瞻性指標指向增長的下行壓力,不過大量失業人士重新找到工作,失業率接近危機前的水平,工資亦有2.5%左右的增長,也接近危機前的水平。至於觸犯眾怒的移民危機(2012年底開始),現在的移民流入數量是四年來最低,遠遠小過2015年的峰值。今年的歐洲議會選舉,以及比利時、希臘、葡萄牙選舉,將是對筆者預言的測驗。

 

  極端政治崛起的結構性源頭卻沒有消失。1)就業市場已經並繼續發生著結構性變化,生產線外移和網上購物的興起,令部分就業機會永久消失,中產階層尤其受到打擊。2)量化寬鬆導致資產價格的上升速度遠遠快過工資的上漲速度,貧富懸殊愈來愈顯性化,仇富心態、憤怒公民常態化,社會分化與對立常態化。3)人口結構老化導致選民訴求偏向老人的福利,這卻觸發年輕人的對立與抗爭。4)歐盟本身並非主權組織,各國政府心向選票製造出國家與歐盟政策目標上的錯位。

 

  因此筆者判斷歐洲的極端政治浪潮,由急性發作期轉向慢性發病期,病還是有的。戰後歐洲各國的權力中心基本上偏向中性,中間偏左政黨與中間偏右政黨輪流坐莊,政治精英主導了政策走勢,也維持了政策的相對連續性。近幾年,中間偏左和偏右政黨同時遭到選民唾棄,政治勢力分佈由中間凸出的「鐘形」變為兩頭凸起的「啞鈴形」,政策起伏顛簸恐怕在可預見的將來會持續下去。

 

  極端勢力的崛起,明顯受益於新媒體。媒體的集合力、渲染力和傳播力十分震撼,將沒有傳統支部、選民樁腳的新生政黨很快推入議會大堂。法國黃背心運動,全靠Facebook等新媒體來集合、運作,法國政府希望與之談判時候,居然找不到談判對手。運動只有基因沒有器官更沒有大腦,這種趨勢值得政治學家研究,更可能成為未來政治社會衍變的新趨勢。

 

  無獨有偶,美國的政治生態在幾乎同一個時間發生了類似的變化。選民的求變意識,將極端主義者、民粹主義者特朗普送進了白宮。特朗普強烈的個人色彩,為美國的政策抹上了一片片誇張的色彩,但是他的政策推出卻受到體制的制約。隨著共和黨輸掉國會半壁江山,美國極端勢力崛起恐怕也過了急性發作期。

 

  但是美國中期選舉的結果顯示,傳統政治精英、共和黨和民主黨溫和派議員的影響力下降,有些甚至失去了議席,特朗普為中心的右翼極端勢力進一步壯大。同時,與之對抗的民主黨也轉向激進,迄今為止宣佈參加總統選舉初選的候選人中,大多數都擁有激進的左派立場。美國政治生態同樣由「鐘形」轉向「啞鈴形」。新媒體環境下,各有各的群、各說各的話,不同政治立場的人基本聽不到群外的意見,於是產生出巨大的判斷錯位。政治立場、敏感議題上的對立,更容易導致社會的撕裂。2020年總統選舉,將是美國政治社會生態衍變的投影儀。

 

  政治生態如同經濟運作,也有其自身的周期。極端政治勢力往往在經濟危機後出現爆炸性的增長,他們往往披著民粹主義的外衣,挑逗和利用選民的憤怒情緒,最好的例子就是上世紀30年代希特勒、墨索里尼的崛起。筆者認為,極端勢力上升的外表動力已經放緩,但是內在成因尚未得到控制。

 

  本文原載於財訊,為個人意見,並非投資建議或勸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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