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4/2016
寧願坐牢的人
本周某個晚上,我出席一個電台討論節目,談論「小燈泡事件」和「隨機殺人」的議題。主持人問到是否真的有人是會因為想終生坐牢而犯法的。
我的看法是這是萬中罕見的情況,以我當年在監獄工作的經驗,這大多數都是與出獄生活適應問題有關的。
有這樣的一個故事:
他是一個五十來歲的慣犯,大半生的時候都是進出監獄之門。四十來歲時,犯了一些比較重的罪案,在監獄服刑差不多十年之後才出獄。
拿著那一點點監獄的工資和入獄時的衣物財物,在馬路上已經是充滿挑戰:往那裏去?用甚麼交通工具?要付多少車資?何處下車?如何付錢?
旁人看見他那生疏無方向的狀況,都以為他是外地人,看見他衣著過時還有點陳舊,也以為他是流浪漢、無家者。
當他抵達昔日家門,應門的竟是陌生人。向左鄰右里打聽妻兒的去向,得到的回覆都是「不知道」、「很久以前已搬了」、「沒有再聯絡」等。
其實,他都心中有數,這十年來,他們都沒有探訪,沒有音訊,明顯地是離棄他、逃避他的了。
往後的幾個星期,他不是住進上臨時男子宿舍就是在街頭露宿,雖然可以拾荒可以吃剩食,沒有什麼消費,但卻找不到工作,也找不到朋友
當他持刀指著店員說打刧,被店員和顧客制服時,他不但不反抗不逃跑,還好像放慢腳步等待被擒的一刻。大家都笑他是個笨賊,因為他用的力竟然是又鈍又細小的生果刀。
法庭判刑入獄之後,他回到監獄才向我們剖白說是要蓄意犯法,希望可以又再有十年八載的刑期。
他說:「我好像回到家裏一樣,一切是那麼熟悉,生活有規律,工作休息吃飯做運動,有熟悉的面孔,我完全知道應該怎麼避開不必要的麻煩,知道甚麼是應該做什麼是不應該做的。
在裏頭的日子,我可以期望刑滿的一天,在外面的日子,我沒有目標,就好像終身監禁一樣,不知何時才能脫離那種生活。
我這種人在外面的世界,是一個被忘記的人,但在裏面的世界,我是一個犯人編號,他們每天點名點人數,就好像承認我的存在,好像每天都有人關心一下我的存在⋯」
每次想起這番話,都令我記得人不是孤島,是大地的一隅,每個人都需要有人關心和認同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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