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斷真偽──微觀與宏觀鑑定法

　　我入行20多年，鑑定瓷器，無論是高古瓷或近代瓷，從來只有一種方法：目鑑（宏觀鑑定法）。何謂目鑑？就是從器型、工藝、胎、釉色、釉光、土沁、水沁等方面判斷一件瓷器是真是假、是新是舊。

　　例如不同時期的青花瓷各具特色，元代的青花與早明、中明、晚明、早清、中清、晚清，甚至民國青花在顔色呈現方面都有所不同，憑著顏色的不同來判斷一件青花瓷屬於那一個時代，就是一種目鑑法。

　　前幾年王世襄的一位弟子為他的老師面上貼金，透露王世襄無論是鑑定那一種文物，全憑「望氣」。氣如何望，望的又是甚麼氣，弟子語焉不詳，令到一眾如我般蠢如鹿豕之輩，想學也學不來。

　　「望氣」這種鑑定法玄之又玄，弟子說起來卻又言之鑿鑿，令我想了又想，終於悟出他所謂的「望氣」，說的其實是「感覺」。

　　甚麼是「感覺」Perception？「感覺」就是累積的經驗、眼力。一個新手看見一件器物，左看右看、上手看都看不出一個究竟，腦海一片空白，因為他的永久記憶Permanent Memory沒有儲存關於這件瓷器的任何相關資料；資深收藏家、行家看見同一件器物，他的永久記憶即刻告訴他關於這件器物的所有相關資料，如器型、胎、釉色、釉光等等。器物儘管不相同，但時代特徵、胎、釉、工藝都是大同小異的。

從器型、工藝、胎、釉色、釉光、土沁、水沁鑑定瓷器是不二法門

　　目鑑法行之有效，是無論博物館、拍賣行、收藏家、古董商都一致採用的文物鑑定法。

瓷器釉面微觀圖

　　鑑定文物除了目鑑法，還有相當多靠儀器輔助的鑑定方法。

　　儀器鑑定法最通行的是「熱釋光分析」，方法是從文物取出樣本作幅射分析，從而得出最後的燒造年代。這種鑑定法只適用於高古陶、瓷器、青銅器的陶質內範Core。因為誤差值頗大，這種鑑定法暫時不適用於近代陶、瓷器。

　　「碳14」鑑定法因為誤差值太大，除非是遠古文物，否則很少人採用。

　　青銅器亦可以靠電子顯微鏡觀察銅銹是否從內部長出來和分析銅合金的不同金屬成份來判定受檢測器物是古代青銅器還是新仿青銅器。倫敦大學提供這種服務。另一種檢測青銅器是古代青銅器還是新仿的方法是在内範取樣作「熱釋光分析」。這種方法藏著漏洞，因為販假者可以將舊的内範套在新的青銅器，另一個問題是不是所有青銅器都存有内範。

　　最近幾年有人利用「XRF螢光光譜對比法」鑑定高古瓷，但這種儀器鑑定法暫時沒有被廣泛採用和被承認。

三彩器釉面微觀圖

　　最早對瓷器進行微觀鑑定法的人是北京故宮博物院的陶瓷專家，他們利用電子顯微鏡將館藏的汝窰器拍照，再同樣利用電子顯微鏡對從汝窰遺址蒐集的殘器、殘片進行拍照，再將不同的微觀圖進行對比、分析，發明所謂「死亡細胞」一詞，自此之後，網絡論壇便充斥大量假貨的微觀圖，人人一夜之間都變成專家，開口閉口就問有沒有微觀圖、「死亡細胞」、釉下晶體，好像沒有附帶微觀圖的東西都是假貨一樣。

　　這一股歪風愈吹愈烈，大有不將目鑑法取而代之不罷休之勢，令到一般新進陶瓷愛好者無所適從，不知是腳踏實地學習目鑑法，還是走捷徑以微觀圖鑑定真假。

　　我認為微觀鑑定法要成為鑑定陶瓷器的標準，先決條件是成立一個龐大的數據庫，儲存大量不同年代、不同窰口、公認是真品的微觀圖，再由科學家、陶瓷專家共同研究、分析微觀圖樣本的異同，將異常的樣本剔除，只保留毫無懷疑的樣本，任由公眾查閱、對比，這樣才能將微觀鑑定法普及化及專業化。

　　但在一個磚家充斥、善於弄虛作假的國度，就算龐大的數據庫可以建立，公信力還是成疑。我更相信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官方不會做；利人不利己的事，民間更沒有人做。

     目鑑法是無可取代鑑定文物的有效方法，那些以為微觀鑑定法可以取代目鑑法而成為鑑定文物的標準的人，暫時來說只不過是痴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