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1/2015
翰墨因緣
最近亞森約我午飯,說有一個本地書畫收藏家頗為欣賞我罵人的膽量。林鄭大言炎炎謂:「官到無求膽自大」,古德明出言譏諷:「鄭月蛾的膽,卻只向無權者大,對新界非法擴建的村屋,有權有勢的刁民卻膽小如鼠(大意)」,確是定評。
我筆下提到之無恥之徒、渾水摸魚的拍賣行、設局騙人的古董商、狂妄自大但其實只是畧識皮毛的收藏家,不罵他們一個狗血淋頭,揭穿他們的騙人把戲,他們只會繼續肆無忌憚地欺騙普羅大眾,令到受害人愈來愈多、有興趣收藏中國文物的人卻歩,間接令到整個古董行業蒙受其害。
亞森不用多說,新相識的收藏家只鍾情於書畫,大小名家的和嶺南畫派的書畫兼容並蓄,還寫得一手好文章,但行事低調,難怪我入行二十多年卻無緣識荊。
席上談到中國書畫和古董家具,我插不上咀,唯有低頭吃凍蟹,在孔夫子面前讀孝經、魯班面前弄大斧,只會丟人現眼,對不對?
閒談中,收藏家談到一段有趣往事:1988年,他以15,000港元買了一套現代黃花梨辦公室家具,共一枱六椅,賣家說是越南花梨,收藏家不置可否,放在辦公室當尋常家具使用,一直沒有特別理會,直至2013年,收藏家輾轉認識一位黃花梨木專家伍炳亮先生,經他鑑定木質、紋理、油質、味道、顏色,判定是海南花梨,不是比較低檔次的越南花梨,估值約一千萬人民幣。
查書,海南花梨自明代起即被皇家視為美材,明、清兩代,海南花梨樹遭到大量砍伐,到晚清時原材料日益匱乏,現已一木難求,現今市價約800萬人民幣一噸。
海南花梨的最大特點是紋路羣的中心點(鬼眼)一定是「實」的,是一個黒點、黑心,或粗或細,令人有一種「萬佛朝宗」之感(圖三);越南花梨紋路羣的中心都是「空」的,紋路圍成一圈一圈,快到中心就逐漸消失。
「鬼眼」其實是枝節分叉之處,海南花梨樹枝節非常多,按當地人的說法,是往兩邊長,不是往上長。海南花梨樹的成材年份非常漫長,其間或因環境惡劣,或因爭取養份,不斷分枝,導致樹木的紋理扭曲,形成「鬼眼」;其他的花梨樹,如越南花梨樹、緬甸花梨樹,生長環境沒有海南花梨樹的那麽惡劣,而且比較是向上生長,成材時間亦比較短,所以就比較難形成「鬼眼」。
據聞越南花梨面世始於1992年,1988年出現在市場上的越南花梨木材比較少,黃花梨辦公室家具的賣家如何誤將海南花梨看成越南花梨,將永逺是一個謎。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我花了兩萬多元買了一套據說是黃花梨的家具,有書枱、飯枱、飾櫃、酒櫃和幾張椅,後經一個木匠朋友鑑定只是普通紅木,還讓他嘲笑我用兩萬多元便想買一整套黃花梨家具,是太無知和太貪。
用39元在淘寶買一枚卡地亞戒指和用兩萬多元買一套黃花梨家具的人,根據馬雲的說法,都是太蠢和太貪?
辛稼軒《青玉案》詞:「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人生的遇合,往往如此,愈是刻意尋找,愈是尋找不到,反而不刻意追求,人或寶物卻已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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