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的兒子不想升做 GM，因為見盡之前幾個 GM 都在升職後不久便給老闆無情炒掉，他不想做炮灰，想全身而退。

 

　　和他把酒暢談，我說讀過一兩個訪問，都是二線人物如何「服侍」老闆和上司所謂的武林秘笈。

 

　　甲工作的公司，跟老師兒子的公司一樣，十年不夠，換了七八個 CEO。甲是 CEO 的副手，CEO 轉換如走馬燈，他卻坐得穩穩的，服侍多個CEO 而不倒。最厲害的是公司連老闆也換了幾個，但他仍在位。

　　他說每個新 CEO 上場都有一大套看法，Ａ入來要改上下班時間，說「朝九晚五」不行，應該彈性上下班，他說ＯＫ，即改。到Ａ走了，Ｂ入職，說彈性上下班不好，找人開會也找不齊人，朝九晚七吧，他說ＯＫ，即做。

 

　　甲的生存哲學是老闆找Ａ入來，A 是大佬，A 話點就點，甲 never say no。A 說改甚麼甲也會照改，也不理改得合理還是不合理，因為要改的是 A。於是過了一些日子，改得太多，卻未見成效，老闆看不順眼，換的一定是Ａ，不會是甲，因為主意都是Ａ出的。 

　　還有的是甲在Ａ面前，二話不說，Ａ叫做甚麼他便去做，這樣的馬仔，事事配合，簡直是天衣無縫。而且他絕不會說這些事應做還是不應做，他只執行上司的決策，絕不說出自己意見。於是Ａ來Ｂ去，Ｂ來Ｃ去，但甲都坐在那個位置上。十幾年來，連公司都幾度易手，老闆都換了幾個，他還是坐在那個位置上，又怎到你不服？

　

　　他還沾沾自喜地說自己是公司的隱形人，別人看到的都是老闆和 CEO，他只站在背後做他的本份。

　　我則覺得站在後面的他，有點像青樓名妓，因為他毫不專業，學非所用，拿了人工，只求保住自己的飯碗而已。

 
　　東方式的管理就是人治，只憑主子喜好。古代社會只得一個老闆，生死只在於皇帝一句話。故幾千年來公侯將相都得看皇帝面色做人。他們揣測上意，阿諛獻媚，有的上下其手，更多的是苟且偷生。

　　回到現代社會，許多人還遺傳了這種基因，繼續看老闆的喜好行事。我以往很鄙視他們，認為他們是擦鞋仔、玩權力鬥爭。到年事漸長，看得通透一點，便知道有怎樣的老闆就有怎樣的下屬。對他們不但少了鄙夷之感，還深深同情他們。

 

　　為甚麼？伴君如伴虎，他們日夜都擔驚受怕，快樂嗎？

 

　　另一個 CEO 入了一家公司十年，心中一直有一個問題，卻不敢說出來。在他公司大門口掛有一幅對聯，這幅對聯明顯是左右調轉了。他沒有即時把疑問提出來，他還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對聯的掛法是錯的，卻都不敢說出來。為甚麼有這樣的忌諱呢？

　　原來自他進入這個公司開始，發覺公司上下流傳指這是老闆的主意，是老闆未發達時遇到一個高人指點，又說這可能是關乎風水。既然是老闆的主意，縱使是錯了，也是對的，於是人人只敢在背後說。最令人詫異的，是他已經貴為 CEO，十年來和老闆朝夕共處，出雙入對，卻從來不把心中疑問說出來。

 

　　直到有一天，他和老闆出差返港，走到公司大門時，老闆突然間問︰「這幅對聯為何左右調轉了？」

 

　　此刻他才輕聲地問︰「這不是你決定的嗎？」

 

　　「唏！這些小事我哪有心神去管？」老闆說，然後大聲叫坐在大堂的接待員︰「快點找人放好。」

 

　　這個 CEO 很厲害吧，練就了一套「不聞不問」的本事，他只做好自己的份內事。或許正因為這個能耐，他才能在老闆身邊待了十年。但他雖是 CEO，卻連這等小事也不敢問，遇到大事時，他又會怎樣？

 

　　二線人物如何在公司屹立不倒，自有他們一套獨特的伎倆，其中一點就是你在老闆面前是個沒有個性的人。我相信這伎倆不難學，不真是甚麼武林秘笈，難的是你能否放得下「身段」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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