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假換真的把戲

　　某一個星期天的早上，一個荷里活道的行家打電給我，說剛剛到了一隻漢代灰陶俑，問我有沒有興趣看看。他與甚多走私客有良好的生意關係，因此時常有一些高質素的唐三彩、泥頭(陶俑)出售。我鎖好大門便信步行到只是一箭之遙的行家店舖，他正在拆紙皮箱，幾分鐘後便將漢代灰陶俑擺放在枱面上，問我要不要買。

 

　　我仔細地看了又看，總是覺得胎土顏色、造型有些古怪，一時間不能決定是真還是假。我跟他說回去店舖翻一翻書，查一查造型，回頭再看。「兩萬銀的貨都要左查右查，你都未夠班做呢一行！」他說。大圈仔，尤其是揾到幾個錢的，說話大口氣兼寸咀，十多年來我已經聽到慣。

 

　　回到店舖翻翻拍賣目錄和其他外國行家的展覽目錄，證實我的懷疑沒有錯，胎土顏色和造型果然不同。我便抱著不買也學習學習的心情回到行家的店舖印證一番，一推門進店，寸咀行家便得意洋洋地說:「老闆，兩萬銀嘅貨都要左度右度，醒爺一見到諗都唔使諗就捧走」。我聽他這樣說，第一個反應是：不是吧，明明是充頭貨，醒爺以好眼自居，竟然會中招？過了一段日子，我已經將整件事拋諸腦後。

 

東漢灰陶說唱俑

 

　　過了一年多，我有一件唐三彩獅子坐俑要牛X化驗所鑽孔取樣本做熱釋光化驗。化驗所在香港的技術員是一個ABC，亦是一個俢補專家。她鑽孔取樣本之後跟我說，她認為唐三彩獅子坐俑是假，還說行上看這類貨最好眼的是醒爺，我跟他那麼熟，為甚麼不向他請教。我回答說我也知道是假，但沒有熱釋光化驗證書證實是假不能退貨，逼於無奈要靠牛X的證書才能退貨。我還說跟醒爺臭味不相投，他做生意的手法我不敢恭維，大家正是「道不同，不相為謀」。跟不懂中文的ABC用英文解釋「道不同，不相為謀」，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我以為她聽完我用唔咸唔淡的英文解釋完甚麼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便會收聲，但是她還是喋喋不休。我拿出一本倫敦的拍賣目錄，翻到漢朝陶俑那一頁，將醒爺如何以兩萬大元跟寸咀行家買了一支泥頭，之後送到倫敦拍賣，最後還以一百多萬港幣拍出的故事完完本本告訴她，更質問她那支泥頭明明是大充頭，為甚麽送到倫敦拍賣時會變為有牛X化驗所證書，證明是真漢朝陶俑？

 

　　她看著照片良久，隨後面色大變，很激動地跟我說是醒爺叫她用漢朝三塊陶土換了頭枕、背部和臀部三塊假陶土，再在那三處地方鑽孔取樣本化驗，化驗結果當然是真漢朝，其實整支泥頭是造過手術的「造手貨」。她激動的原因，是因為她向醒爺收二萬多元化驗費及修補費，醒爺只付她幾千元化驗費，另加幾千元補工費便將她打發走，直至這時才知道她有份弄虚作假的泥頭，竟然以一百多萬港幣拍出。她想分一杯羹，離開時一定要我借倫敦的拍賣目錄給她，讓她可以同醒爺講數，問他拿回多一些的修補費或造假費。拍賣目錄有我的小店印章，我當然不借，叫她自己向拍賣行買一本。兩人蛇鼠一窩，我打從心底裏就瞧不起，我又何必捲進這種渾水。

 

西漢灰陶加彩侍僕俑

 

　　有一個行家曾經向我透露，醒爺從拍賣行陸陸續續買入一批崩崩爛爛的官窰瓷器等待升值。我初時不信，一個錙珠必計，甚麽都算到盡的人，又怎會讓拍賣行賺他的佣。經過ABC的事，我甚麽都清楚。醒爺將「大充頭」或「造手貨」送拍賣行拍賣，收貨的專家隻眼開隻眼閉讓它們過關，他賺到的錢不拿走，用來買官窰次貨等待升值。拍賣行一件「造手貨」做兩次生意，賺買賣三方四次佣，真是何樂而不為。醒爺以二兩、三萬元換價值一百多萬的官窰，神不知鬼不覺，真是絕世好「橋」，果然是個腦大些。

 

　　以泥頭出蠱惑賺大錢的行家有大有小，小行家只騙三幾千或三幾萬；大蠱惑，包括外國的大行家，除非不劏客，一開刀就過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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