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公司附近有多家食肆，日子久了，可選擇的其實不多；加上近日好幾家倒閉了，他幾乎每天只光顧最近公司的一家。

　　人有三急，穿過狹窄的走廊，轉到後巷走進洗手間，聽到門外吵架聲。

　　「洗手間就在前面，你好意思在後巷小便？」女人破口大罵，中年男子回了幾句粗口離開。他離開洗手間，女人拉著一盆剛洗好的碗碟，氣沖沖走進餐廳。

　　隔天，路過餐廳後巷附近，又聽到女人喝罵聲。

　　「變態佬，這種尺寸也好意思掏出來？我有甚麼沒看過？」

　　聲音似曾熟悉，八卦看一眼，原來是餐廳洗碗女工。男人見狀匆匆把「東西」收起，轉身跑了。

　　「不好意思，」她露出尷尬笑容，「每次也給你見到凶神惡煞的樣子。」

　　「沒有。」他搖頭笑說：「看來很多閒雜人，要小心。」她點點頭回到餐廳裏去。

　　中午太陽穿過高樓窄縫，直射到後巷內。地上漬水像影樓的反光板，把不堪的小巷變得耀眼。太陽底下，他看清一張清秀的臉，大汗淋漓，格外動人性感。

　　第二天，他到小店光顧，走到後巷找她。她藏身一角，細心把餐具洗淨。

　　「天氣愈來愈熱，這個送你。」他遞上掛頸小風扇。

　　「怎好意思？」她猶豫了一會，脫下手套接過風扇。

　　「我幫你。」開啟風扇，替她掛在頸上。

　　「這裏很垢，漬水也多，你一身西裝，還是回去吧。」

　　「何時下班？我來找你。」他大膽的舉動，她回以一雙瞪大的眼睛，「嚇一跳？」

　　「哪有？」她舉起一直出水的膠水喉，「昨天沒聽見嗎？我有甚麼沒看過？」後巷內揚起陣陣笑聲。

　　「真的來接我？」下班，推開餐廳大門，他已守在門外，「不用上班？老闆級？怎會等我這個洗碗大嬸？」

　　「甚麼大嬸？三十多？我也過了四十，是大叔吧？」他不自覺擠出魚尾紋，熟男獨有的魅力，輕輕觸動了她。

　　「大事不幹，來『幹』我？」跟她在後巷開罵一樣豪邁，卻不失中女韻味。

　　「又不是甚麼科學家、醫學家、建築師甚麼甚麼師，幹甚麼大事？」他邊走邊鬆肩。

　　「從前有家餐廳，因為洗碗的女工都請假，不是生病便是有事不能上班。那天糟透，餐廳幾乎不能運作，沒有餐具，用紙碟紙杯嗎？天天來吃飯的打工仔沒飯吃，餓著肚皮怎上班？」

　　「蝴蝶效應？」

　　「管他蝴蝶飛蛾，這個世界不是甚麼師甚麼家才有貢獻或價值。」看她一眼，這番話跟她的身份一點也不相襯，「這裏的一磚一木，各階層也有付出的，洗碗女工對社會也有貢獻。」

　　「我說錯了話？」她搖搖頭，「我是餐廳的老客人，從前好像沒見過你。」

　　「是的，」她點點頭，「最近才來上班。」走了幾步，來到時鐘酒店樓下，「這家好不？」

　　「這個......」接她下班，只為嘗試開展一段感情，他不是沒想過開房，只是出乎意料，「沒想到這麼快。」

　　「怎麼了？聽到我說『這種尺寸也好意思掏出來』，害羞？」她偷笑，「跟你玩玩而已，測試一下你是不是那些以為小人物易哄，隨便哄女人上床的老闆。」

　　「我不是老闆，只是——」

　　「接我下班，以為你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到我還有吸引力。」離開前，輕拍他肩膀，「明天還要來光顧啊！這家小店經營蠻辛苦的。」

　　半年前，她是一家餐廳的老闆娘，倒閉後一直幹著散工度日。朋友的餐廳女工請假，從前自己的餐廳經歷過，二話不說來幫忙，也賺點外快，今天是她最後一天上班。

　　老公一直懷緬當老闆的日子，她知道從前再風光，也只是從前的事。有些關口，女人可能比男人更易衝破關口，比男人更快站起來。她不介意做最基層的工作，因為她知道，蝴蝶也有牠的價值，只是牠不知道而已。

　　接她下班的陌生男人，輕輕拍了一下翅膀，吹起她想要的，回家找那個意志暫時未回勇，但身體仍然勇猛的老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