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4-13

名利場上的第一原則

　　「北京愈變愈差了！每一天有一千部汽車登記，你想想，一年下來有多少部？所以北京塞車愈來愈嚴重了。」在北京剛認識的一個生意夥伴說。

　　我說︰「昨夜我由機場去酒店，晚上十時在三環二環處也塞車呢！」

　　他刻意壓低聲音︰「我聽一些很有分量的中國官員說……中方為了保護國產車的利益，不想外國車輛獨霸市場，又要加快建立屬於自己的汽車品牌，所以不斷減價促銷，把汽車賣出去。」他煞有介事地說，還擺出一副看透世情的樣子︰「中國錯過了可以運用再生能源的機會了，每個人都開石油車捱貴油！唉！」

　　聽起來像至理名言，實際卻是邏輯顛倒，似是而非。

　　塞車理由肯定和車多有關，但車子多的理由卻有許多，其中一個可以是：國產車為建立品牌減價促銷，怕讓外國汽車商壟斷市場。但減價是百分百商業行為，說到背後由政府操控，就離題萬丈了。當石油每桶升到七十美元時，內地汽油價格亦由人民幣三元升到四元多，汽車愈多，油價因供不應求，只會繼續上升，這將大大打擊中國的經濟發展。試問怎會得出有官方低價賣車之說呢？

　　把幾件真實而獨立的事件籠統的連在一起，是很不負責任的判斷。

　　以往，我一定會和他據理爭辯，但每當我提出數字證明他是錯的時候，他又轉變話題說其他，試過許多次都弄得氣氛很僵，大家都很尷尬。年來，我有些改變，這一次我用了一套中性原則。

　　「北京真是個大都市，改革開放後，就變得不一樣了。」

　　這答案是中性原則的典範 —— 我開口說了，實際上卻甚麼也沒說。對方聽到了我說北京，卻無從分辨出我是喜歡北京還是不愛北京。

　　過去，我是非把心裏想法清清楚楚講出來不可的人，卻每每不知道︰第一、真理是辯不明白；第二、他們只是過客；第三、這會破壞合作的基礎。今天，我不和你討論不是我放棄了原則，而是我懶得和你討論，以保持心境愉快。

　　「北京是個大城市，改革開放後，就變得不一樣了。」這句話說了等於白說。

　　我曾經很討厭別人以這種模稜兩可的態度來表達個人意見，認為他們沒有個性。但現實是這種人在商界中觸目皆是，而且能坐上高位的以這種人數量最多。說穿了，還不是他們既可以是民主派，也可以是自由黨，甚至可以是民建聯；今天可以挺曾，明天可以反曾……是「言之無物」也好，「言不及義」也好，反正大家都以相同的遊戲規則來玩這場名利爭奪戰，便不覺得有何大不了。於是，堅持原則的人、堅守對錯的人便成為異類，許多時候是遊戲中的輸家。

　　中性原則一詞是我在一本以色列特務所寫的書中發現的。特務的首要任務就是要暗藏身份不被人知悉真面目，所以在與人相處時，他們喜歡運用中性原則。這原則不是要討好對方，而是要從對方處獲得資訊。

　　這以色列特務曾經假扮投資銀行家，想進入伊拉克從事顛覆活動。但當時正值兩伊戰爭，伊拉克對入境管制很嚴格，而他又是猶太人。他們知悉伊拉克駐意大利羅馬的領事貪錢和貪吃，他特地飛去羅馬請他吃飯。酒過三巡，他利誘領事安排他入伊拉克做生意。突然，領事岔開話題︰「猶太人，田卜勒先生，這些猶太人……」

　　田卜勒是這特務的假名，他不能暴露是猶太人的身份，又不知領事想說甚麼，附和說︰「猶太人嘛！真是……」

「沒錯，猶太人，就是這些猶太人，你同意嗎？田卜勒先生！」

　　「叫我名字——艾倫吧。」

　　「艾倫，這是猶太人名字嗎？」領事繼續試探他。

　　「不會吧！看來有點像？是嗎？」

　　「除非和猶太人合作，否則做不成生意。你和猶太人合作嗎？」

　　「我有個律師。聽說所有律師都是猶太人，我想這樣也叫做和猶太人合作吧。你認為呢？」

　　領事在試探他，卻一無所獲。如果他是開玩笑，特務的回答也具幽默感；如果他是彰顯伊拉克外交人員對阿拉伯世界的忠誠，特務也沒有冒犯他。

　　學會這套原則，行走江湖也叫做多件兵器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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