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1-08

六十人仔買古董

　　正如球星最珍視自己的一雙健足，在藝術商業的領域裏，從業員如果要給身體某部份買下巨額保險，大概就是自己的一雙眸子。剛入行的時候，曾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輩向我點撥說，不論賣方也好、買方也好，做生意也好、做收藏也好，如要邁向高手之林，就必須具備一個條件，那就是「眼力」。沒有更多解釋，但這句話一下子打進我心坎裏，成為我此後致力追尋的境界。

　　的確，在這一行能夠創造非凡價值的成功者，沒有一個不是眼力過人的。或許「鑒賞力」是個客觀科學的同義詞，但只要親身討教過的話，就會明白「眼力」這名詞所帶來的無可比擬的真實感——一件東西，不論畫作還是雕塑，古董抑或當代，只要高手法眼一瞥，就好像超市貨品碰上人肉掃描器，風格、門派、師承、理論，原形畢露；然而更重要的，是緊隨其後的評價：精粗優劣、高低貴廉，該不該出手，出手該出多少，馬上在他們心裏有了判斷。千言萬語，一以蔽之；小投大押，點石成金。舉重若輕的一個行為，其實有如天鵝划水，背後花了不知多少努力和心血。

　　拍賣行和藝術館的東西精挑細選，固然都能夠登上大雅之堂，也都能夠進得了教科書，任何人要在這些地方挑一件作品，花上十幾分鐘讚嘆一番，算不上甚麼難事，好像看環球小姐競選，個個國色天香，要挑美女有多難呀？真正的高手，能夠在最不可能的地方有所發現。我在北京有一位朋友，做收藏永遠不往昂貴的項目鑽，專挑稀罕而有價值的冷門貨。有一次他給看我一件鐵腰帶扣，半個巴掌大，上面帶有錯金龍紋，十分精美，應該是清代西藏官員的帶飾。這種東西在交易場上不是熱門貨，一買一賣之間不會賺大錢，卻是非常有意思的項目。我問他多少錢買回來。幾千？他笑著搖搖頭，要我繼續猜。我心忖他笑得如此奸狡，總不成買得很貴吧？(不然笑的就是我了)於是我一直往下猜：三千？兩千？八百？六百？最後，他把答案告訴我，我傻眼了……

　　六十元人民幣！

　　(O口O)！！

　　拜託，這是十多年前的價格，好不好！？故事發生在2010年耶！

　　朋友看著我的表情，一邊把玩著手上的小件，笑得很愜意，說自己也好久沒撿過這樣的便宜。他說，買東西的地點在北京潘家園，一個好久沒出好東西的舊貨市場。那天早上天還未亮，他沒帶期望的胡亂逛著，竟然在一個賣西藏貨的小地攤碰上這件東西。單看工藝，就知道仿不了，仿得了也不是這價錢。大概拾破爛的不懂行，隨手把這小件丟出來賣。本來叫價一百二十，朋友按捺住臉上的肌肉抽搐，殺了好幾回價，最後以一半價錢把帶扣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