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0/2013

吳王夫差劍

　　一位舊同事約午飯，因為很久沒見，我欣然赴約。去到酒家，找到舊同事，原來他與一位陌生人坐在一起。舊同事介紹陌生人是老賈，從湖北用雙程證剛剛來到香港。他跟老賈不熟，是第二次見面，介紹人是他在國內的一位朋友。舊同事介紹老賈原是農民，最近在湖北襄陽開墾農地時發現一座古墓，經過多次人手發掘後終於入到墓室，在地上檢到一把相信是吳王夫差的劍。秦始王墓的兵馬俑由一個叫楊志發的農民無意中發現，吳王夫差劍亦由一個姓賈的農民無意中發現?看來現代農民真是與古代帝王有緣！

　　賣假文物的騙子最喜歡編故事以求取信於人。我聽得最多的故事是貨主的先祖在清朝做官，花瓶或類似的官窰瓷器是由慈禧太后賜給他的先祖；另一個聽得最多的故事當然是農民無意中發掘到驚人文物。

越王勾踐劍全圖湖北博物館藏

　　我問老賈劍在那裏，他回答說劍沒有帶到香港，正收藏於國內一個非常隱秘的地方，只是將劍穗帶到香港。

　　「憑劍穗就可以看得出劍是真是假，莫非劍穗可以通靈，讓我可以跟吳王夫差對話？」我用不流利的普通話跟他說，他聽到之後期期艾艾，一臉茫然。舊同事看到場面尷尬，急忙打完場，叫老賈拿出劍穗給我看。

「越王勾踐自作用劍」鳥篆文銘

　　老賈拿出一個膠盒，打開給我看裏面的所謂吳王夫差劍穗。我看到盒底有一些粉末，還有一束像繩的東西，我用手指輕輕一捻就變成粉末，嚇得我。這般容易粉碎的東西，出土時卻完好無缺地附在劍柄，老賈剪一束放在盒子裏時又不粉碎，偏偏我一捻上手就粉碎？看來老賈除了是一個比我高明的說故事能手，還是一個偉大的魔術師！

　　我用鼻子嗅一嗅膠盒，一股酸味衝鼻而至，我即時心中雪亮。我相信繩狀的東西用強酸處理過，再用清水沖洗乾淨，最後才烘乾或曬乾。怪不得一捻上手就變成粉末。

　　春秋晚期的劍有劍穗？不知是我孤陋寡聞還是騙子無中生有？春秋晚期距今二千多年，就算當時的劍確是有劍穗，也不可能留存到現在。

　　老賈見我只顧吃點心，再不看他帶來的所謂劍穗，臉上不期然流露出焦慮的表情。我看著看著，心中竟然掠過一絲快意。

吳王夫差劍湖北博物館藏

　　舊同事見又成僵局，急不及待問老賈吳王夫差劍要賣多少錢。老賈聽到一個「錢」字，即刻精神百倍，「三千萬」衝口而出。我給他一嚇，在口中的鐵觀音茶幾乎噴出來。舊同事問我有沒有興趣看一看吳王夫差劍，我衹是唯唯諾諾，不置可否。

　　兩個星期後，舊同事竟然帶同老賈去到我的小店找我，說要讓我見識見識一級國寶! 老賈在我的小店左看右看，不停抬舉我的東西漂亮、開門，口脗似足一個專家。感人廢話說完，老賈將一個長方形錦盒放上枱面，讓我見識何謂一級國寶。他慢慢打開盒蓋，我即刻眼前一亮。劍，無疑是春秋戰國時代的青銅劍，劍穗已不見，劍身上半部竟然有兩行八個字的錯銀銘文，又竟然是「吳王夫差，山龍用劍」。想不到吳王夫差跟越王勾踐在世時打生打死，兩人所用的配劍的長度竟然相若，銘文的格式一樣，而銘文的用字又大同小異。不細心看，還真是看不出究竟。誰說騙子沒有文化？

　　老賈見我用強力電筒、十倍放大鏡在有銘文的劍身仔細地看，臉上的表情好像一個將會被判死刑的囚犯一樣，我看見就覺得好笑。舊同事見我終於放下電筒、放大鏡，非常心急地問我看成怎樣。

　　「劍是真的」，我喝了一口茶，慢條斯理地說：「字是後錯的，三千萬我不會買，如果是三千塊，不妨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