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王室的生存之道：提供公共產品

　　英國王室三位成員近日患病求醫：剛過完42歲生日的王儲妃凱特，上周進行了腹部手術，目前仍在醫院療養；75歲的國王查理斯三世，本周要入院治療前列腺增生；查理斯的弟弟、約克公爵安德魯王子的前妻莎拉(Sarah Ferguson)，在治好乳癌之後又患上皮膚癌，需要接受進一步治療。

 

　　王室成員主動通報健康狀況，引來英國民眾的同情和慰問，與之形成對比的是，不久前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有意隱瞞身體狀況，引起公眾一片嘩然。奧斯汀上月做了前列腺癌手術，後因出現尿道感染併發症，元旦那天被救護車送到醫院，並在重症監護室(ICU)接受搶救多日，但卻嚴格封鎖消息，連自己的「老闆」拜登總統都不通知一聲。作為僅次於總統的美軍最高領導人，他有責任就健康問題向總統和公眾交代，因此被人譴責乃自作自受。

 

英國王室主動通報，查理斯三世本周入院治療前列腺增生。(Shutterstock)

 

　　英國王室成員雖然無權參與治國理政，但他們是特殊的公眾人物，保持一定限度的開放透明，有利於維護王室成員的親民形象，鞏固其傳統的社會地位。

 

提供公共產品，維持特殊地位

 

　　多年來，英國大多數人支持保留王室。去年9月女王伊利莎伯二世逝世一周年時，英國市場調查公司YouGov的調查數據顯示，62%的英國人願意王室繼續存在，26%的人希望通過選舉產生英國的國家元首（廢除王室），另有11%的人拿不定主意。58%的人認為保留王室對英國有好處，21%的人覺得這對英國並不好。前者強調王室代表著英國的傳統，是國家的象徵；後者認為，如今已是21世紀，應由民眾選出自己的國家元首，不應憑血緣關係將此職位父子相傳。

 

　　英國法律規定，王室的主要經濟來源是君主撥款(The Sovereign Grant)，在2023至2024財政年度為8630萬英鎊，平均每個英國人為此負擔了1.29英鎊。這筆巨款主要用來給王室成員發工資和支付維持王室運作的各種日常支出，2023年王室有488名全職僱員。而王室成員出席各種官方活動的支出，則高達1.075億英鎊，其中僅王室成員的旅行開支就530萬英鎊。因此，調查公司問了一個較為敏感的問題：納稅人出的錢與王室成員代表國家所扮演的角色相比，你覺得保留王室是否物有所值？53%的人回答Yes，34%的人說No，13%的人說不知道。

 

　　實際上，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它關係到王室的存亡。王室成員必須向社會提供有特殊價值的公共產品，保持高度的存在感，否則會讓公眾感覺失職。若多數人認為王室可有可無，則會令王室陷入存亡危機。從已故的英女王，到今天的國王查理斯、王儲威廉王子以及其他王室成員，每個人都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和責任，而且隨時都在扮演自己的角色。不論是參加慈善籌款晚會，還是去醫院探望病童；不論是當兵服役，還是代表英國出訪，都是貼著「王室標籤」的公共產品，而品牌的logo就是英國王室的徽章。各種紀念儀式，各種公眾活動，客觀上都是在推銷這個特殊品牌，目的是讓百年老店的招牌始終鋥亮。

 

王室負面消息，平添公眾話題

 

　　很多人對英國王室的印象是四個字：高貴、冷漠。這一點集中體現在戴安娜王妃因車禍去世之後，英女王明顯的冷漠反應。其後，女王走出白金漢宮，與悼念的人們近距離接觸，緩解了公眾輿論對王室的壓力，顯示出女王本人重視維護其形象，能夠因應環境的變化而調整自己的姿態，這也是王室的生存之道。

 

已故英女王伊利莎白二世很重視自己形象，往往表現親切。(Shutterstock)

 

　　執政70年的英女王有一個妹妹、四個子女、八個孫子孫女，重孫輩則多達13人。大家庭成員的一舉一動，都可能成為傳媒追蹤的新聞，而鏡頭下的每個場面，都可能被人從各種角度去解讀。部分王室成員有很強的個性或某種性格缺陷，因此其婚姻與家庭生活的負面消息難免成為令人尷尬的王室醜聞。

 

　　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些有損王室完美形象的負面新聞，客觀上也是一種公共產品，因為它給普羅大眾提供了茶餘飯後的話題，讓英國媒體特別是小報有料可爆，同時令世界上更多的人關注英國王室。源源不斷的話題「花樣翻新」，雖有高潮和低潮，但新聞傳媒始終都在跟蹤，並與某些當事人聯手製造話題，哈里王子與太太梅根為此「樹立了標杆」。

 

　　有關英女王及其大家庭的影視作品能滿足民眾對王室的好奇心，其中最受讚賞的恐怕要數電視連續劇《王冠》(The Crown)。這部長達六季的劇集，有選擇地展現了女王一生中的重大政治事件，較真實地呈現了白金漢宮內部的各種複雜關係。由於編劇功力深厚、演員表現出色，該劇獲得多個業界大獎，口碑不俗。劇集呈現的是很多人親身經歷過的歷史，因此引起了他們的廣泛共鳴，但當事人卻感受不同，有些政客的反應十分強烈。

 

　　電視劇不是紀錄片，《經濟學人》的報道甚至稱《王冠》的大部分內容是瞎編(Much of “The Crown” is nonsense)，但這篇文章同時承認，儘管是瞎編也無所謂，這部劇集會改變人們對歷史的看法。不熟悉英國歷史的年輕一代，可能因為這部電視劇才對英國半個多世紀的歷史有了最初的印象。如果他們不再進一步了解這段歷史，電視劇中每個人的形象就這樣定格了，這恰恰是讓一些劇中人物著急甚至惱火的原因：「我已退出江湖多年，為何還要毀我形象？」

 

 《王冠》奪得多個影視大獎，演員表現惟妙惟肖。（Netflix圖片）

 

　　《紐約時報》評論說，「對很多人來說，關注王室的消息有助逃離現實」，因為這是與他們的日常生活最不沾邊的。我覺得《王冠》是這方面較為少見的娛樂產品，它用戲劇化表達方式呈現了一段歷史，有些人物惟妙惟肖，部分情節則純屬虛構。該劇第四季獲得最多大獎，10集內容涵蓋了戴卓爾夫人執政時期的政壇風雲，也呈現了查理斯與戴安娜從戀愛、結婚到生子、婚變的過程。播出時查理斯仍是王儲，劇中的他形象不佳，但演員的表現十分到位，憑這個角色拿下了當年的艾美獎和金球獎。我很想知道他當時對此有何感想。

 

　　大多數政治分析家和戲劇評論家都認為，這部作品雖然有批評王室的內容，揭露了貴族的虛偽，讓某些王室成員感到不舒服，但從整套劇集的社會影響來看，有助於改善王室的形象。換句話說，這部電視劇對王室是小罵大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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