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12

死亡，可以習慣嗎？

　　大學讀本《習慣死亡》，作者張賢亮，國內作家。此長篇小說被推許為張賢亮於八十年代的重要作品，藉描繪一名知識分子，經歴長達四分一世紀的監禁及勞改生活、心靈徹底受創後的孤獨、絕望、無助，來控訴對現世的不滿。作者有感而發：「在我臨死時我才覺悟到，到了人生的最高境界就會把人世間的一切都當作笑話。可惜的是我覺悟得為時過晚。」

　　張賢亮描述的死亡，是精神上的有心無力、悲涼憤慨；浩劫一場，生不如死！我欲借題發揮，訴說一點對生命流逝的感悟；死亡，可以習慣嗎？

　　爺爺離去已經二十多年！爺爺嗜酒，屢勸無效，中風後半身不遂，舉步維艱，日子不好過，爸媽曾建議爺爺搬來同住，爺爺婉拒，怕拖累我們，畢竟爸媽經濟條件有限，我們一家四口，還有外婆，百多呎的公屋，動彈不得。大伯和三叔沒能力日夜照顧，爺爺堅拒入住老人院，十多年來，一個人住在石硤尾七層高的徙置區，沒有電梯，公用洗手間。我有空便跑去看他，還會給他買十蚊义燒下酒，家人不喜歡爺爺再喝酒，我倒覺得無所謂，人生走了這樣的一段，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何不可？

　　後來爺爺情況轉壞，無法照顧自己，被送往老人院後不到三個月便走了。偶爾，夢裏還有他帶我到「荔園遊樂場」玩耍的境況，我是長孫，特別得寵。

爺爺多以煙斗吸煙，兒時我便常常替他把煙絲放入煙斗內

　　往後的日子，要走的已走，不想走的也走：外婆、外公、老爺、三叔、三嬸，尚有師長、友輩。這些年，悄然遠去的只有更多。逝者如斯，不由自主，驚心動魄。

　　曾看過一部關於死亡的日本電影《下一站‧天國》(After Life 1998)，故事描述人死後，在通往天國的路上，有一中途站，我們必須停下來幾天，從回憶中，靜靜探索生命的要義，把當中認為最重要、最值得珍惜的時光，告訴中途站的輔導員，讓他們把它剪輯成錄影帶，那人便可以擁著這段滿注情感的珍貴回憶進入天國！有些人自嫌平庸一生，無事可記，我倒相信自己此生遇上的，都是世間最美好、最圓滿的生命和事情。那一段最堪回味？每一段也堪回味！

　　但，始終要放下！

　　我在沉思，一概生命是否皆有靈魂？當生命走到盡頭、肉身化為灰燼時，這些靈魂到了那裡去？有宗教信仰的人還好，他們心安理得，在閉上眼的一刻，守候在某處，静待自己一直侍奉的神來接引。沒有信仰的生命，何去何從？

　　「會過去的」朋友說。千帆過盡，真箇一去了無痕？只怕生命中有太多的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