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人

　　《人啊，人！》，1980年出版，作者戴厚英。故事以文革前後的一段歷史為背景，寫的是主人翁經歷人性被扭曲踐踏怠盡之後，審視精神內傷，重拾人道主義對生命的重要性，被譽為80年代傷痕文學的代表作。

 

　　大學時期，主修中國歷史、副修社會學，對這類題材的文學作品，我特別瘋狂。

 

 

　　三年大學生活，胡天胡帝，玩玩鬧鬧，書，沒認真讀，學問，沒認真做。三十年過去，課堂記憶零碎，惟中國歷史科首次導修課，導師的首個提問，至今一刻未忘。

 

　　「歷史，給我們帶來甚麼教訓？」

 

　　問題簡單直接，但作為大學新鮮人，自負自傲，力求表現，語不驚人誓不休，各自表述的，都是「宇宙無極限」論據。結果呢？ 

 

　　「歷史給我們帶來的教訓，就是人類從來沒有從歷史中汲取教訓！」導師如是說。

 

　　就這句話，我們呆住了、令那本來因為導修室空間狹小而造成的桎梏氣氛變得更是沉重。原來，我們都太年青、太天真！

 

　　放眼回望，五千年中國，改朝換代，那一趟不是血洗河山？歷史就是最佳見證！

 

　　滅族弒父殺兄不談，單看歷代連綿不斷的黨爭，就深深體會到，中國人對於鬥爭如何樂此不疲。外國月光一樣圓，權鬥當然也熱衷，但人家內政，我不該干預，自家人只談自家事。

 

　　且看東漢因宦官專橫引發的黨錮之禍、唐代牛僧儒、李德裕的牛李朋黨之爭、宋代王安石、司馬光等士大夫就政治改革的新舊黨爭、明代顧憲成、魏忠賢因倡立太子而權鬥的東林黨與非東林黨之爭，及至清朝光緒、康有為、梁啟超與慈禧於戊戌變法引爆的鬥爭 …… 過程幾乎都是一樣， 千秋萬世，無限輪迥。

 

　　每次權鬥黨爭，始作俑者一定是掌權者，莫論此君是昏庸無道懦弱無能，還是文韜武略大權在握，身旁總是附帶著一幫腐敗貪婪、弄權邀功、兇狠殘暴、領兵自重、假傳詔令的人，他們可以是宦官、外戚、士大夫、將領、謀臣、食客、江湖術士 …… 無所謂，因為結果都是一樣，遺禍人間，並無二致。

 

　　他們一旦得勢，連群結黨，無所顧忌，把持朝政，不擇手段，排斥異己，趕盡殺絕。 

 

　　「誰勝誰對」成了硬道理，赤裸裸、血淋淋，我們不同意，但無力推翻。受苦的，永遠是無權、無勢、赤手空拳的平民百姓。

 

　　就以持續了數十年的宋代黨爭為例，兩黨更迭執政，代表舊黨的蘇軾與代表新黨的王安石，均經歷多次被貶、復職、再被貶、再復職。時政興廢不定，黨人互相攻擊，無中生有，造謠陷害，綱紀廢弛，忠良盡去，最終金人入侵，徽欽蒙塵，北宋滅亡。

 

　　蟻民只求安穩渡日，怯懦退縮，人之常情，但鬥爭路是漫長的，北宋黨爭五十年、文革十年，處身其中，避不開逃不過，好好守住一顆愛與希望的初心，不要讓痛苦絕望獨自承擔。

 

　　「一個人只要還能愛，就有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氣啊！」

 

　　「一場又一場劫難，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人們的心靈都弄得支離破碎了。每個人都需要重新認識自己、別人和一切。」

 

　　「我珍藏歷史，為的是把它交付未來。我正走向未來，但路還遠。」

 

節錄自《人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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