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6/2015

羅馬尼亞過境巴士中伏記

　　Brasov 的旅館有一位女住客，整個晚上都在公用的客廳餐枱上埋頭苦幹，有時狂草疾寫，有時靜坐發呆，好奇一望她的筆記，她寫的文字我們完全看不懂，像阿拉伯文。她的名字叫Netta-li，來自以色列，筆記上的狂草是希伯來文，她在設計一個旅行團的行程，正在研究羅馬尼亞的近代歷史，特意來這裡作實地考察，順便放假旅行，寓工作於娛樂。

　　很明顯Netta-li是為一個導遊，但她服務的對象並不是普通遊客，而是一羣上了年紀的公公婆婆，他們曾經在羅馬尼亞生活，因為種種因素（最主要是戰亂）從此離開家園，遠走他方生活。Netta-li身負重任，設計這個高難度的回家團並不是食買玩消閒，她要找一些地方能讓這班回家的人有共鳴，可以找回一些往日的回憶。Netta-li說，要找回憶少不免會有些不開心的，畢竟這羣老人家都是為勢所逼而離開，若果太過傷感又不好，說到底也是在旅行，要拿捏到這個平衡點的確要花一番功夫。加上全團人都是老人家，很多因素也要考慮，尤其是他們的體力，似乎Netta-li這份導遊工作也很辛苦。

　　閒談間，漸漸發覺Netta-li的背景絕不簡單，表面上她是一個導遊，她同時正在以色列特拉維夫修讀一個歷史碩士，主要研究古地圖。Netta-li還未有詳細講解她碩士課程的內容，我們已經嘩聲四起，這個以色列女子真的很有型。閒談仍然進行中，繼續被Netta-li的背景折服，她曾經當兵為國服役，她更表示懂得用槍，組槍拆槍也難不倒她，基本的格鬥技術也足以把我們打低。我們已經再沒有嘩聲四起，站在這個以色列女子身旁，我們頓時好像看見偶像般雙眼發光的崇拜她。Netta-li有一股浪子的氣息，沒有說過合照，也沒有提過要交換聯絡方法，但她比典型的浪子有交帶，她離開旅館前跟我們相擁道別，她為我們的旅程加油，也特別提醒我們要為人生加油。當晚大家的閒談中為著人生討論了很久，似乎Netta-li把所有都記住，不像那些左耳入右耳出的住客，嘻嘻哈哈高談一輪過後便醉酒斷片失憶。

　　Brasov是羅馬尼亞的最後一站，之後我們會往北走到摩爾多瓦。網上的訂票網只有羅馬尼亞語，語言不通下唯有請求旅館負責人替我們預訂過境巴士票，又要申請帳號又要核對電郵過程繁複，但這是最便宜的方法，幾麻煩的程序都要逐一解決。旅館負責人跟我確認了車票，非常肯定的告訴我班次的詳情，又告知我們如何搭公車從旅館到巴士站。這個訂票網其實不錯，因為訂票是不用付費，也不用給任何信用卡資料，只是給個乘客名字就可以，上了車直接付車資給司機就可以，感覺好像很方便，但又有點不實在。我們在確認電郵裡下載了電子車票到手機裡，準備跟羅馬尼亞說再見。

　　晚上，我們執好行裝，便乘公車到這個4號過境巴士總站，亦是公車的總站。夜闌人靜，車開得特別快，不出15分鐘司機便把我們送到總站。往窗外看看，只有幾個牌子，沒幾個人，旁邊有一幢疑似售票大堂的建築物，及一間便利店。我們搭過那麼多次過境巴士，沒有一次是在像這樣的巴士總站出發，我們問公車司機，他只顧叫我們下車。

　　推門進入疑似售票大堂，燈光昏暗，有兩家小賣店在營業，再往內走到通道的盡頭，伸手不見五指，開著手機的大光燈，眼前盡是一列巴士公司的辦公室，門已關。我們選擇相信我們來到了對的地方，周圍沒幾個人，是因為早到了45分鐘，我們坐在長鐵椅子上，靜候巴士的來臨。如是者過了三刻，巴士站依然水盡鵝飛，沒一輛車來過，我們選擇相信巴士晚點，決定再等多一會，過了幾分鐘，一輛大巴駛入月台，我們拿著行裝興奮地走出去準備上車，但這次懷著樂觀並沒有轉機，只換來失望，大巴的目的地是一個叫Lași的國內城市，靠近摩爾多亞邊境，我們曾經有一刻思考應否上車，到了Lași再算，但最後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又回到同一長椅上，小賣店都要關門了，TJ拿著電子車票向店員查問，店員說根本沒有這班車，之前也有一個旅客中伏。漫漫長夜，我們不可能在車站度過，決定打的回到旅館，我們已交還旅館大門匙，唯有寄望這幾天在旅館認識的一個台灣女旅人還未睡。到達旅館門口，TJ 的國產手機收到了Wifi的微弱訊號，立即發了個臉書訊息給她，幾分鐘後，我們聽見下樓梯的腳步聲，台胞拯救了我們。

　　翌日，我們跟旅館的男職員大吐前一晚的辛酸，又問他知不知道哪裡有巴士到摩爾多瓦，他打了幾通電話，邊說邊用紙筆記下一些東西。掛了電話，他跟我們說在4號巴士站有車到鄰國，每天晚上出發，時間不明，建議我們到那裡問問，他拿出一張地圖，指出該巴士站的確實位置。我們半信半疑來到這個有大巴停泊、人流較多的巴士站，但始終找不到售票處在哪，到處問人，他們又聽不懂我們說什麼。傍徨之際，我們看到遠處的一間小屋，走過去，裡面坐著一個正在抽煙的長髮男人，直覺告訴我們他是我們要找的人。我們跟他說「Moldova」、「Chișinău」和「bus」，他把我們帶到車站月台，指著十米外的空地，說了一堆羅馬尼亞語，我們給他遞上紙和筆，他在上們寫上7:45pm 和9:45pm，問他「buy … tickets … now？」他搖頭，繼續指著那片無人的空地，然後在我們的視線範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