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智

　　巴菲特最近有點煩，他的投資旗艦巴郡在去年第四季度淨虧損了250億美元，這是公司歷史上前所未有的。虧損的最大原因是會計準則的改變以及美股的暴跌，見慣大世面的巴菲特信奉的是價值投資理念。卡夫亨氏為其品牌作出巨額減記，公司一夜間少了27億美元，巴菲特也不得不承認三年前買貴了。不過最令股神黯然的是，他摯愛的消費巨無霸行業出現了整體陸沉。

　　巴菲特一生追求的投資標的，就是擁有極高品牌認知度、具有強勁需求潛力、不受價格管制的壟斷式消費巨無霸。這類企業長期在他的投資組合中佔有重要的份額，巴郡賺得盆滿缽溢，也為巴菲特贏得了股神的尊享地位。

　　筆者80年代去美國的時候，可口可樂的廣告鋪天蓋地，任何商店都有吉列剃鬚刀，洗頭水買來買去發現都是P&G的不同牌子。那是巨無霸品牌壟斷消費市場的年代。

　　巨無霸品牌壟斷市場，靠的是三板斧。首先是鋪天蓋地的廣告宣傳，從電視媒體到活動贊助，處處都是巨無霸的身影，沒有財力作廣告競爭的小品牌，很快被標籤為弱勢產品，標價受到影響。其次是全方位的銷售觸點，產品伸向每一個城市和每一家門店，通過管道的佔比擠壓競爭對手，推高滲透率。再者就是龐大的延伸產品集群，除了主產品外推出不同口味、不同定價的類似產品群，通過品牌細分，個性化地貼近消費者的喜好。這些在市場學的教科書中多有介紹，成為消費巨無霸品牌壟斷市場、榨取高利潤的利器，也是贏得股神巴菲特青睞的原因。

　　然而，一個新的消費時代悄然降臨了。在互聯網的時代，消費者看電視的時間愈來愈少，對電視廣告的信賴度愈來愈低。消費者的購買平台逐漸由門店轉向線上，電商的名次排列比貨架位置更加重要，點對點產品推送更是舊模式難以媲美的。新一代消費者崇尚個性化、體驗式，他們的品牌偏好愈來愈碎片化，於是品牌的定價能力退化，銷售增長出現瓶頸。

　　在過去的十年，通訊技術出現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廣告、渠道和品牌變得扁平化、碎片化，而消費巨無霸們卻躺在了壟斷優勢的溫柔鄉中賺取超額利潤。大夢醒來時，發現整個營商環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競爭對手變了，市場管道變了，消費口味變了，他們之前賴以為生的競爭優勢坍塌了，而成本劣勢凸顯出來了，企業架構上也缺乏靈活性，一夜間在資本市場從王子跌成醜小鴨了。

　　消費巨無霸品牌的未來之路，可能更加難行。5G的時代，是一個徹底扁平化、個性化的時代。每一個消費者都可以擁有屬於自己的獨特產品，每一個生產者都可以推出自己的獨特產品，展現平台和物流平台都在發生一場革命，而巨無霸們似乎很不適應新的營商模式與環境。5G時代會重新定義零售、生產與服務，巨無霸們和無數小微對手們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

　　本文原載於今周刊，為個人意見，並非投資建議或勸誘。

　　少年維特有煩惱，巴菲特他老人家也有。香港書展下周三（17日）開幕，而250年前，德國萊比錫的書展就令《少年維特的煩惱》洛陽紙貴。書中，維特為愛情而煩惱、傷感，甚至自殺，相信巴菲特今時最少也會為他的投資配置而煩惱。

　　蘋果（AAPL，圖一）股價日前升0.6%，不但連續多個交易日高收，而且市值逼近3.5萬億元（美元．下同），超越了微軟（MSFT，圖二），重奪全球企業市值第一。市場相信，蘋果升是因為iPhone16系列手機原本的備貨目標（約9000萬個）指引，略有上調。備貨增多，代表蘋果預期生意好，股價自然升。

倉中蘋果惹煩惱

　　蘋果的股價和市值高，而它是巴郡（BRK.A，圖三）最大的投資，巴菲特應該高興也來不及，又有甚麼煩惱了？巴郡今年首季業績披露，期內連續第二季減持蘋果，但它當時仍是最大的普通股倉。當時巴老為減持蘋果解畫，說是因為稅務考慮，而不是看淡蘋果前景；除非有重大變化，否則蘋果仍會是巴郡最大的投資。

　　今時蘋果的「重大變化」並非是它做得差，反而是做得更好。因此，巴老當前的煩惱應是：趁蘋果股價高，繼續減持套現；還是按兵不動，以待蘋果再創新高，甚或是增持蘋果會更好？

　　巴郡減持蘋果倉，讓巴郡在今年首季度的儲備增加至1890億元，繼續創下了巴郡現金持有量的紀錄。當時巴菲特就預期，巴郡短期內會持有多達2000億元！但巴老仍覺得，沒有投資目標對他有足夠的吸引力，而投資組合「水浸」肯定是巴老的另一煩惱。

臨老吹打學不來

　　巴菲特「水浸」的煩惱全因他認為「無嘢好投（資）」，連上月超「蘋」趕「微」、一度像今時的蘋果一樣，成為全球市值第一的「AI當炒股」英偉達（NVDA，圖四），他也興趣不大。

　　由於AI具有顛覆產業的巨大潛力，讓巴菲特聯想到，若AI的深度仿真(deep fake)技術被用作詐騙，便可能成為下一個「增長型產業」。不過，AI雖然值得投資，但巴老認為，deep fake技術可怕得就像人類發展核武：「把妖怪從瓶子裏放了出來，而我不知道怎樣才可把妖怪捉回瓶子裏，只知道AI有點相似。」

　　雖然巴菲特知道AI、科技股板塊重要，但他自言不懂得，遂不沾手AI、科技股，頗有「臨老『不』學吹打」的意味。此外，在投資其他板塊，例如可再生能源的議題上，巴老似乎也顯得「臨老『怯』入花叢」。

再無時間進花叢

　　與對AI的前瞻性眼界相似，巴菲特指化石燃料在現代發電領域上，正漸讓位予可再生能源，而儲能技術則是實現這個轉型的關鍵。原來今天巴郡在美國的可再生能源營運能力，已居榜首。

　　根據《OFweek儲能》網報道，截至去年底，巴郡已在可再生能源領域投入了399億元！同時擬於2026年，再投資77億元。預計到2030年，非化石能源在巴郡發電能力中的比例，將從47%升至60%，反映了巴郡力求在能源轉型中搶佔先機。

　　雖然知道可再生能源這個「花叢」內風光旖旎，而巴菲特和巴郡副董事長阿貝爾(Greg Abel)在股東會上釋放的信息也顯示，巴郡在可再生能源方面已有長遠規劃，但巴老強調這「花叢」仍「有待觀察」，而觀察則需要時間。他打趣說：「我們都不會以為，同時使多名女士懷孕，便有個BB會盡快出世。」巴菲特年屆94，確已沒有多少時間，這是巴老又一煩惱。

子承父業無能力

　　不過，巴菲特以上「三無」的煩惱：一、沒有值得投資的目標；二、沒有理解科技股的興趣或能力；以及三、沒有時間等到成果；可能還不及「企業傳承」般煩。

　　巴菲特不是早於2021年，已宣布接班人是阿貝爾了嗎？哪來傳承的煩惱？巴菲特確曾公開表示，若今天他有任何意外，阿貝爾便是巴郡的負責人。而阿貝爾目前主要負責巴郡的非保險業務，包括各項能源計劃，例如天然氣、水力、風能、太陽能、地熱能和核能發電等項目。也切合巴郡富前瞻性的投資方向，為的就是如巴老所說，在沒有他的日子，「巴郡股價可照升」。

　　可是，一直揚言不留財產給3名子女，並長期以巨額捐款作慈善用途的巴菲特近日卻表示，擬於去世後停止捐款，並讓子女管理他約1300億元遺產。而這筆巨額財富將由他的兒女負責分配，用於新成立的慈善基金會。

　　既然慈善事業已改口由子女繼承，那麼，巴郡呢？雖然長子霍華德(Howard Buffett)，會於巴老逝世後，接任集團董事長，但真正接班人卻是CEO阿貝爾。「子無能力去承父業」無疑是巴菲特的煩惱、一大遺憾，甚至是每當夜闌人靜時的隱痛。

　　（投資涉風險，每投資者承受風險程度不一，務必要獨立思考。筆者會因應市況而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