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x & Love

　　剛收到一通來自巴黎的電話，一位旅居當地的好友問我要L的手提號碼：「原來我呢邊張電話卡無save到L個電話，佢之前叫我幫佢買嘢，我喺嗰間舖頭啦，但唔記得佢要邊隻顏色，我而家想call佢，佢個電話係幾多號？」

　　L是我的前男友，親密程度大概是差點兒就結成夫婦那一種，亦是即使分開了，但仍會將對方視為親人那一種；當然，也是讓身邊共同朋友毫不忌諱地提及的那一種。

　　朋友選擇找我，相信是認為我能夠一秒之內準確說出L的電話號碼，在這之前，我也相信自己可以。「Um…sorry，你等一等，um…不如而家收線，我share contact俾你？」我忽然方寸大亂。

　　一下子說不出來，再想多想，還是記不起，原以為烙在心頭的8個數字，若干年後，竟然再也無法想得起來。年紀漸老，記憶力的確會衰退，但更明確的說法是：時間，已經替我將心結解鎖。

　　閒置的回憶，刪除；痛苦的回憶，刪除；就連快樂的回憶，都漸漸變得依稀。

　　以往從不用靠科技儲存的號碼，時候到了，就只能靠科技記住。反正，沒有你之後，這8個數字經在我的通話記錄裏已經鮮有出現，也別再佔據著我大腦有限的記憶體吧！

　　純粹忘了有關L的東西嗎？我再嘗試想想其他前度的電話號碼…… 嘿！都一併失憶。當初那些令我心裏發麻，坐立不安的一連串紀念日、分手日等等，變成了平靜的日常，甚至待到過去了，才暗暗自忖「怎麼我竟能安然無恙」。

　　每個人大概都相同吧！那些一同到訪過的地方、品嘗過的美食、說過的笑話，唱過的歌，往後用單身的狀態再重溫一次，那種苦澀與悲酸，只有自己才懂。正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是如此走過那條漫長的復修之路，方知道時間永遠是最好的鎮靜劑。

　　時間面前，我們全部人都是由零碎的片段組合而成，剝去外殻，內裏才是最真實的自己。記得也好，忘記也好，與愛或不愛也許並沒有太大關聯；我想，是付出了，落空了，愛的能量卻無法收回，記憶只能靠餘溫來保存，最後一點一滴冷卻。

　　世上有過去不了的人和事嗎？其實並沒有。

　　當手銬和腳鐐都經已解鎖，我們也只能痛快走過忘川河。

　　晚上八時許下班，到街角餐廳買外賣，轉入後街，在便利店前過馬路，再走一段路回家，風雨不改。

　　提著熱烘烘的外賣，在行人綠燈亮起前，靜靜在便利店前守候。便利店對街的落地玻璃後，出現熟識的面孔。坐在長桌前吃著微波爐小吃，分量所見，相信是他的晚餐，每晚如是。

　　裇衫、西褲、黑皮鞋，應該是同區的上班族。她不知道對方是夜班打工仔，還是跟她一樣，是天天加班的基層員工。

　　便利店固定的金屬椅子上，他雙腿擠壓出的線條格外性感、好看。桌下昏暗的大腿間，今晚開了天窗——忘記拉拉鏈。白色的一角是恤衫的衣角，還是純白小三角？傳統、簡約、不花巧，她的心跳聲大到幾乎對面行人路也聽得到。

　　天窗可一不可再，除了回味，就只能期待。隔著玻璃的他，已察覺到她的異樣，漫不經心張開雙腿，展示她看不到，但想看到的秘境。意識上的裸露令他莫名興奮，她可察覺得到？

　　第二天晚上，他買了更多食物，靜靜在便利店守候她路過。八時半左右，她提著外賣在面前出現。二話不說，把寫了字的便條貼在玻璃上，嚇得他把嘴裏的食物噴到桌上。

　　他尷尬地四處張望，面紅得像辣椒醬。街上的她忍不住偷笑，一直盯著他幽幽的胯下。他冒著汗環顧四周，深信沒其他人看見，慢慢張開腿，拉開褲鏈，露出內褲回答便條上的問題。

　　綠色行人燈亮起，她匆匆撕下寫上「白色？」，然後走過對面行人路，邊走邊笑回家。綠燈不停閃動，他才驚醒衝出便利店。可惜她已消失眼前，剩下忘了拉上的小天窗，在昏暗街上擾擾攘攘。

　　這晚，她如常到餐廳買外賣，他已在門外守候。

　　「你每晚也光顧這家餐廳？」他吸一口氣問。

　　「你——」

　　「留意到膠袋上的餐廳名字，我是來等你的。」

　　「有事？」心跳漸漸加速，期待好事即將發生。

　　「一起吃飯好嗎？」她呆了片刻，「今天不用寫便條貼吧？」她笑得合不攏嘴。

　　今晚他天窗全開，劃上的句號，也許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