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x & Love

　　世上有很多看似尋常，回答起來卻非比尋常的難題。

　　「我今天有甚麼不一樣？」早上在辦公大樓升降機內遇見她，迎來男人最怕面對的一句話。

　　他「嗯」了一聲，幾乎到升降機門打開一刻也答不上。

　　「看不出？」她指一下嘴唇，他眉頭緊皺多一分，「新買的。」

　　他拋出一聲長長的「啊」回應，她卻扁扁嘴說：「和你一起買的。」

　　「是嗎？」他乾笑幾聲，「可能太久——」

　　「上星期——」升降機門打開，門外女同事跟她打招呼，救他一命。

　　他閃到自己辦公桌前，翻開她的 Instagram，看看每天至少十張自拍照的她，對照一下唇色可有不同。「和你一起買的」絕對不是提示，是混淆，這星期「和你一起買的」唇膏至少三支。

　　「很美！」女同事突然彈出，「最新推出的櫻花粉紅。」

　　「吓？」他叫了出來，指著前幾天另一張自拍照問：「這也是甚麼櫻花粉紅嗎？」

　　「你眼睛有毛病？」女同事反白眼，「這是淡桃紅。」

　　「你在耍我嗎？」他呆了片刻，「不就是Hello Kitty——」

　　「發生甚麼事？」女同事似乎看出端倪。

　　「她問『我今天有甚麼不一樣』……」女同事大笑，拍拍他肩膀，臨走前給他一點提示：「耳環新買的，我替她從日本網購回來。」

　　到茶水間泡咖啡，遇上「老死」男同事。

　　「你女友有沒有問過『我今天有甚麼不一樣』？」他問。

　　「我女友最愛問『何時結婚』。」

　　他想了片刻，問：「哪個難答？」

　　男同事看著頭頂光管若有所思，鬆鬆肩轉身走了。

　　六時正，在公司大堂接女友下班，步往餐廳途中，裝作不經意說：「耳環新買的？」

　　女友低頭微笑，面前行人路瞬間變成開滿花的小路。晚飯過後，到時鐘酒店舒展筋骨。

　　「你的牛仔褲有沒有清洗？」女友解開他褲頭鈕問。

　　「『牛仔褲不能洗』是誤傳，這是——」

　　「你兩星期沒有替換，不衛生。」

　　以「牛仔褲收藏家」自居的他，才發現每天不同型號款式的牛仔褲，原來在很多人眼裏都是一式一樣。「我今天有甚麼不一樣」和「我今天牛仔褲有甚麼不一樣」，可能一樣難答。

　　感情關係裏，每個人都有愛或不愛的權利，但不應將愛成為傷害別人的理由。

　　兩星期前，太太發現他有婚外情，要求他在兩段關係中做抉擇，如果繼續拖拖拉拉，她將會離婚。

　　「我知我係唔啱，但我真係對兩個都有感情，我真係唔知點揀？」他覺得對兩段關係都是認真，二者要選一，十分困難。

　　他覺得太太為家庭付出很多，是他生命中一個最信任的人。至於婚外情，他覺得跟那位女士溝通時很Sync到，有一種被明白的舒暢；而且，那女士沒催逼過他離婚，令他相信她不為名也不為利，對他的感情出於真心。

　　「太太嘅屋企人話我係賤男，但係唔通唔可以同時對兩個人都有愛咩？」他以認真的語氣問。

　　「每個人對愛嘅理解可能唔一樣，但如果愛係雙方嘅話，太太有冇覺得你所做嘅，係愛佢嘅表現？」我問他。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但內心經已有答案，因為太太發現他出軌後，一直以淚洗面，指責他不忠與背叛。

　　不忠與背叛，應該很難談得上是愛的行為，他卻認為對太太有愛，難道愛情可以隨意搬龍門的各自表述？如果真的可以各自表述，他當然可以同時愛上兩個人，甚至更多的人，但他同時要接受那些重視專一的人之拒絕。

　　是否不可以同時愛兩個人？

　　愛不是好感、也，不只是喜歡，其中一個關鍵是有著一份特殊和唯一的肯定，意味兩個人能在彼此的世界裏有著獨一無二的位置。

　　如果伴侶的愛是獨一無二，或許他對太太已經不夠愛或愛已經轉移，所以可以容納另一個，他對太太剩下的可能是憐憫和歉疚，以及一種熟悉感和安全感；又或他對另一個只是有一份好感和喜歡、新鮮和浪漫，以及對方可填補他內心或生活中某些缺失。

　　還有最後一個可能，就是兩個都不愛，但她們二人能滿足自己不同需要，所以Why not both？如果真要問到底是愛誰？答案可能是他自己。

　　漫長的感情路上，對別的異性產生好感，也是常情，因為愛是一種本能，但愛同時與忠誠一樣，是一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