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auty

　　小芮每次看見家具店，陳列著色彩鮮豔或特殊設計的沙發靠墊總是興奮。小時候父母感情不好，她總喜歡到姑姑家裏避難。姑姑家的房子不大，她只能睡在客廳的沙發上，那些靠墊就成了她的倚靠，不管心情多低落，只要抱住靠墊，躺進沙發裏，就能好好睡一覺。

　　後來她有了自己的租屋，買了一個二手沙發，又買了許多靠墊，佈置了屬於自己的小窩。她過了三十歲，決定認真談場戀愛，如果可以結婚就更好了。品晏剛好在此時出現，他的年紀比小芮小兩歲，起初遇見小芮都喊學姐，不知從幾時開始，再也不叫學姐了。當品晏對小芮告白時，幾乎沒有多加考慮，小芮就決定和他在一起了。

　　品晏起初是偶爾到小芮家過夜，後來決定搬進來住，也可以分擔一些房租。小芮看見品晏搬進來的一箱箱物品，就開始發愁了，因為那些包裝看起來好嚴謹，一絲不茍，不太像物品，倒像是禮品。品晏住進來之後，先從浴室開始整理，所有的沐浴乳、洗髮乳，保養品、牙膏、牙刷等等，全被收入了櫃子裏。小芮覺得好奇怪：「為甚麼要把它們藏起來？不是每天都要用的嗎？」「用的時候拿出來就好啦，這樣整整齊齊不是很好？」「我之前也放得很整齊呀，又沒有亂丟。」小芮輕聲嘀咕著。

　　以往，小芮下班之後，吃完晚餐就歪在沙發上看電視，一放鬆就想睡，於是在沙發上翻滾幾下，短短睡個覺，晚一點再起來做點事情。自從品晏住進來，就不讓她睡晚餐覺了，說是對身體不好，又會妨礙夜裏的睡眠品質。但她總是忍不住在晚餐後去沙發上歪著，陷進靠墊，不知不覺的睡去。

　　有一天，小芮回到家，感覺有些不同，一時之間看不出變化在哪裏，她問品晏：「你打掃過了嗎？」品晏看起來很高興：「我把那些靠墊都清掉了，這樣妳才能戒掉壞習慣。」小芮的腦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該說甚麼，那是她過往生命的連結；是心靈不可欠缺的撫慰，現在竟然被剝奪了。品晏清掉了沙發上的靠墊，那一夜，小芮真想把品晏清掉。      

　　晚上八時許下班，到街角餐廳買外賣，轉入後街，在便利店前過馬路，再走一段路回家，風雨不改。

　　提著熱烘烘的外賣，在行人綠燈亮起前，靜靜在便利店前守候。便利店對街的落地玻璃後，出現熟識的面孔。坐在長桌前吃著微波爐小吃，分量所見，相信是他的晚餐，每晚如是。

　　裇衫、西褲、黑皮鞋，應該是同區的上班族。她不知道對方是夜班打工仔，還是跟她一樣，是天天加班的基層員工。

　　便利店固定的金屬椅子上，他雙腿擠壓出的線條格外性感、好看。桌下昏暗的大腿間，今晚開了天窗——忘記拉拉鏈。白色的一角是恤衫的衣角，還是純白小三角？傳統、簡約、不花巧，她的心跳聲大到幾乎對面行人路也聽得到。

　　天窗可一不可再，除了回味，就只能期待。隔著玻璃的他，已察覺到她的異樣，漫不經心張開雙腿，展示她看不到，但想看到的秘境。意識上的裸露令他莫名興奮，她可察覺得到？

　　第二天晚上，他買了更多食物，靜靜在便利店守候她路過。八時半左右，她提著外賣在面前出現。二話不說，把寫了字的便條貼在玻璃上，嚇得他把嘴裏的食物噴到桌上。

　　他尷尬地四處張望，面紅得像辣椒醬。街上的她忍不住偷笑，一直盯著他幽幽的胯下。他冒著汗環顧四周，深信沒其他人看見，慢慢張開腿，拉開褲鏈，露出內褲回答便條上的問題。

　　綠色行人燈亮起，她匆匆撕下寫上「白色？」，然後走過對面行人路，邊走邊笑回家。綠燈不停閃動，他才驚醒衝出便利店。可惜她已消失眼前，剩下忘了拉上的小天窗，在昏暗街上擾擾攘攘。

　　這晚，她如常到餐廳買外賣，他已在門外守候。

　　「你每晚也光顧這家餐廳？」他吸一口氣問。

　　「你——」

　　「留意到膠袋上的餐廳名字，我是來等你的。」

　　「有事？」心跳漸漸加速，期待好事即將發生。

　　「一起吃飯好嗎？」她呆了片刻，「今天不用寫便條貼吧？」她笑得合不攏嘴。

　　今晚他天窗全開，劃上的句號，也許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