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auty

　　我的學生小緞在學校的時候，就是個積極又負責的人才，不管辦甚麼活動，我都喜歡找她在身邊幫忙，她總能找到一群好幫手，同心協力的一起工作，各司其職，把每件事辦得妥妥當當的。只有一次，她在會議中缺了席，直到第二天才露面，而且臉色很不好看。我問她發生了甚麼事，她有些沮喪的說：「還不就是那個？每個月都要來搗蛋一次，真是煩死了。」這是我對小緞最深刻的印象，不管多麼優秀傑出的女人，經痛來的時候，都無法招架。

　　小緞進入職場五、六年了，曾聽說有個富二代熱情追求，但她不為所動。據說富二代對小緞十分慷慨，但小緞覺得他只是浪費金錢。「浪費錢就是浪費資源，不只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事，他浪費的資源是全世界的。但是，跟他講他是不能瞭解的啦。」小緞說，富二代送她的名牌包包實在用不著，她只好網拍之後把錢捐給慈善團體。

　　近來我在臉書上看見她貼文，提到一個朋友「細心、體貼、環保」，便察覺了甚麼。前兩天看見這樣一篇貼文：「十一度的低溫，加班到夜晚十點，『惡魔』又來報到，真是太悲慘了。朋友開車來接我，一上車，就收到了可愛的禮物，暖呼呼的湯婆子。抱在懷中，抵在肚子上，整個人都暖和了，疼痛也紓解不少。朋友又送上一壺自己熬的紅糖桂圓，香香甜甜，啊，真是太幸福了。」這個「朋友」不僅貼心，而且費心。完全瞭解小緞是個立場堅定的反核人士，最樸素復古的取暖方式，最能贏得小緞芳心。再加上自己親手熬製的溫補甜湯，簡直是甜蜜入心了。

　　兩、三天之後，我看見小緞將狀態由「單身」改為「穩定交往中」，於是發訊息給她：「是那個湯婆子『朋友』嗎？」小緞很快就回覆了我：「是呀，親愛的老師，他送我一個湯婆子，我便給了他一個長長的擁抱。」湯婆子的擁抱，真是令人身心舒和，安定溫暖。說到底，在這蒼涼的人世，我們所需要的，不也就是一種恆久的取暖方式？  

　　晚上八時許下班，到街角餐廳買外賣，轉入後街，在便利店前過馬路，再走一段路回家，風雨不改。

　　提著熱烘烘的外賣，在行人綠燈亮起前，靜靜在便利店前守候。便利店對街的落地玻璃後，出現熟識的面孔。坐在長桌前吃著微波爐小吃，分量所見，相信是他的晚餐，每晚如是。

　　裇衫、西褲、黑皮鞋，應該是同區的上班族。她不知道對方是夜班打工仔，還是跟她一樣，是天天加班的基層員工。

　　便利店固定的金屬椅子上，他雙腿擠壓出的線條格外性感、好看。桌下昏暗的大腿間，今晚開了天窗——忘記拉拉鏈。白色的一角是恤衫的衣角，還是純白小三角？傳統、簡約、不花巧，她的心跳聲大到幾乎對面行人路也聽得到。

　　天窗可一不可再，除了回味，就只能期待。隔著玻璃的他，已察覺到她的異樣，漫不經心張開雙腿，展示她看不到，但想看到的秘境。意識上的裸露令他莫名興奮，她可察覺得到？

　　第二天晚上，他買了更多食物，靜靜在便利店守候她路過。八時半左右，她提著外賣在面前出現。二話不說，把寫了字的便條貼在玻璃上，嚇得他把嘴裏的食物噴到桌上。

　　他尷尬地四處張望，面紅得像辣椒醬。街上的她忍不住偷笑，一直盯著他幽幽的胯下。他冒著汗環顧四周，深信沒其他人看見，慢慢張開腿，拉開褲鏈，露出內褲回答便條上的問題。

　　綠色行人燈亮起，她匆匆撕下寫上「白色？」，然後走過對面行人路，邊走邊笑回家。綠燈不停閃動，他才驚醒衝出便利店。可惜她已消失眼前，剩下忘了拉上的小天窗，在昏暗街上擾擾攘攘。

　　這晚，她如常到餐廳買外賣，他已在門外守候。

　　「你每晚也光顧這家餐廳？」他吸一口氣問。

　　「你——」

　　「留意到膠袋上的餐廳名字，我是來等你的。」

　　「有事？」心跳漸漸加速，期待好事即將發生。

　　「一起吃飯好嗎？」她呆了片刻，「今天不用寫便條貼吧？」她笑得合不攏嘴。

　　今晚他天窗全開，劃上的句號，也許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