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 & Living

　　看《汪汪夢裡人》（Robot Dreams）前，從沒想過，一部沒有對白的動畫電影，比千言萬語來得更有意義。

　　前陣子，每逢打開社交媒體，基本上版面也被這套電影佔據，A君說看畢哭成淚人、B君表示看不懂意義在哪。在被少量劇透的情況下，周末終於入場觀看了這部「無聲動畫」，一如所料，全場都是成年人。的確，這部是給大人看的動畫。

　　我會說，不同人、不同年齡、不同的人生經歷，甚或是十年前後的自己，對這部電影也會有不同詮釋。

從「獲得」到「失去」

　　吃著從雪櫃取出的即食便當、手拿電視遙控器不斷轉台、獨自一人玩電玩；日復日，過著沒趣味生活的狗狗，一天在電視廣告的推銷下，買來了一個機械人，為自己作伴。對不善交際的狗狗來說，機械人的出現彷彿改變了他的人生，二人手牽手在公園玩滾軸溜冰、到小食檔買好吃的熱狗、到海灘暢泳，直至機械人的身體出現故障，無法動彈，恰巧這天是海灘夏季開放的最後一天，沒能力抬走機械人的狗狗，只能獨自回家，再沒有機械人在他身旁。

　　為接機械人回家，狗狗無所不用其極，到書店買維修說明書、帶上工具想要把海灘的鐵絲網剪開闖進去，卻被抓到留下案底；辦理繁複的文件想要批文進入海灘，最後同樣被拒絕，只好靜待至下一年海灘重開，把機械人接走。

　　留在海灘的機械人，以僅餘的電量維持意識，靜靜的躺著，等待回家。在這段日子，機械人做著不同的夢，夢見自己被兔子救走、從寒冰中逃出、和向日葵共舞，所有夢境中，機械人也唱著二人最喜歡的歌〈September〉，想要回家找狗狗。可是夢終究也是夢，兔子並不是來救走他，而是斬去他的腳修補小舟的洞；他亦從沒有從寒冰逃出，只是一直被冰封著，直至融雪後被猴子找到，當成廢鐵賣出，輾轉下落到浣熊手上，浣熊把機械人重新組裝好，給他新生命。

　　等到海灘開放的日子，狗狗一大早跑到海灘，卻不知機械人已不在此。想著原來的機械人已不再回來，萬念俱灰的他最後購入了另一個金色機械人，成為自己的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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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開後的新生活

　　這半年間，狗狗沒努力過嗎？不，他比誰都更努力。

　　自從和機械人分開，他用盡辦法結識新朋友，滑雪時被食蟻獸捉弄，回家路上不自覺畫出機械人的樣子；萬聖節時看到機械人打扮的小孩，他比誰也激動，因為他心中所記掛的，一直也是機械人。

　　二人看著同樣天空，卻分別過上各自的新生活。他們是把對方忘記得一乾二淨嗎？不，那首〈September〉，仍是二人最愛的歌曲。一天機械人在新家離遠看到狗狗和金色機械人，本想追上狗狗相認，但想到各自也有新的同伴，機械人選擇不和狗狗相認，而是播放〈September〉，和狗狗異地共舞，為這段關係劃上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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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美夢般的回憶

　　的確，這套電影的「後勁」甚強，看完後亦確實能令人有所反思。

　　狗狗和機械人的故事，恍如不少人的寫照。年少時有多少關係，還沒來得及告別就再沒下文？即使一起經歷人生高低起伏、海枯石爛，任何關係也有離別的一刻。這令我想起一位我很喜歡的台灣圖文作家豆苗先生在《長途旅客》中的一句話：「漫漫長途，你我都是旅客。」

　　分開過後，我們便成為對方生命中的過客，這段回憶終歸也會變成一場夢，夢中你我如初，醒來後你握著的，是圓滿還是遺憾？對狗狗和機械人來說，把美好的夢收藏在回憶盒子中，各自展開新的生活，這是一個圓滿的結局。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愛情、友情、親情亦然。夢醒後，你能好好放下前進嗎？

《汪汪夢裡人》預告片

　　H談起她新交往的男友：「他不喜歡我跟我的老朋友關係太密切。」

　　說的是認識了十多年的異性朋友，一個她幾乎把對方當成親兄的已婚男子。抹去性別，這位老兄壓根兒就是閨蜜般的存在。

　　H的男友要她將心比己，說她大概也不會希望自己的男友半夜還跟異性喝酒談天，甚麼多年好友根本不是理由，「他跟我一起後便沒再單獨與女性朋友見面，還說談戀愛時懂得與異性保持距離是基本尊重……」H說。

　　我想，H男友的自覺性，或許是大部份女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只是，尚有小部份如我和H，會認為愛情和友情的比重，值得公平看待。

　　這兒衍生出三個問題：和異性朋友相處、伴侶間的信任，以及新戀情的磨合。

　　三個問題既是獨立存在，同時也互相牽引。對彼此有信心，按理便不會介意對方身邊的異性朋友；而戀情剛萌芽，正處於磨合期的伴侶，欠缺信任基礎就等於要犧牲多年友情？而你有保持距離的自覺，即使我認為非必要，但我也要改變自己來妥協配合嗎？

　　當然，我們每個人的身份既是某人的伴侶，同時也必然是別人的朋友；即使你從沒控制伴侶要他疏遠異性朋友，但卻阻止不了被朋友的伴侶禁絕友情往來。深厚友誼敵不過新戀情算可惜嗎？站在朋友立場，的確很可惜，然而另一方面，亦是你這老朋友的選擇。畢竟「牛唔飲水唔撳得牛頭低」，對吧！

　　愛情面前，友情總是被犧牲，雖然我不喜歡這種說法，但亦無可奈何地接受命運。

　　而信任這回事則更簡單。信任你的人，就算明明被你騙過，仍然會相信你願意改過自身；不相信你的人，即使你一向行為良好，也會懷疑你只是很懂得瞞。然而，是不是信任伴侶，就代表可以接受對方跟異性朋友來往密切？你會發現，有些取態根本與信任無關；他是純粹的不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與認識了多久、友情有多深厚毫不相干。明白了這點，便知道無論朋友之間多麼純淨清白，都不能淡化一個人的佔有慾。

　　一段戀情的磨合期，就是要將這些令對方不適的東西割捨，不能完全割捨的，就去取一個讓雙方都感覺良好的平衡點。然而，最壞的情況，就是一方為了息事寧人而勉強妥協。我們也許都試過，為了平穩發展而順從對方，如《六國論》所說的「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寢」。

　　磨合期的溝通，很容易將一段平起平坐的關係分裂成強勢和弱勢，這並不是看誰愛誰比較多，而是看誰懂得堅持，寧願分手也不想將就。一旦妥協，強勢一方不會因為感激你願意自我犧牲而放下執著；更常見的是，養大了獅子的胃口，他要求的只會更多。

　　最後回望，這段你放棄了很多東西換來的愛情，快樂嗎？值得嗎？

　　趁還未太遲，守好你的底線和原則，才能拿捏好這段關係的平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