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 & Living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生老病死乃恆古定律，雖然一早已知，但面對生死，我們卻難以一下子釋懷。

　　這個六月，簾外的雨潺潺不斷，昏暗的天色讓人提不起勁。電視新聞，社交媒體的報導讓人如夢初醒。空氣中充斥著兩位文壇巨星先後離世的消息，似乎讓連綿不斷的雨下得合理了。

　　劉以鬯，二零一八年六月八日離世，享壽九十九歲。生平不斷在創作創新，不斷突破自己，如是者，第一部意識流小說《酒徒》面世。其後還有大家熟知的《寺內》、《對倒》、《打錯了》等作品……小說《酒徒》和《對倒》啟發了王家衛，電影《花樣年華》和《2046》無疑將劉以鬯先生又推至一個新的高位。身居高處不算高的他，哪會就此滿足？

「我一生人都在寫小說，原則只有四個字：與眾不同。」— 劉以鬯

　　平鋪直敘的說故事又怎能填滿他的慾望，除了用意識流手法寫出《酒徒》，他在文學路上仍不斷做各樣實驗。於是，沒有人的《吵架》便面世了。

　　《吵架》利用家裏環境、裝修風格、擺設裝飾、物件照片等去述說二人愛好、生活及因何事吵架的情景。當你以為沒有人的人物和故事會略遜一籌時，沒關係，讀讀《吵架》吧，你的擔心應該就會煙消雲散。文章手法創新，故事的鋪排，物件的描寫，環境的氣氛都避開了平鋪直敘，用一點一點的細節側面去拼湊故事。他利用雜誌封面、新聞紙內容去透露年代和時間，利用屋內掛畫、裝飾去側面描寫主人公大不同的興趣愛好和品位，從而形成強烈對比，讓故事發展得更自然。通過描述爭吵過後的凌亂場景去帶出二人感情間的大起大落，更讓人不禁回帶至吵架前溫馨的家，讓讀者也為他們感到惋惜。總的來說，這篇沒有人物的故事不但出奇的完整，畫面清晰，具感染力外，更留給你十足的想像空間。

　　不同人看同樣的事也會有不同看法和得著。《酒徒》、《對倒》啟發了王家衛，甚至對他影響至深，而筆者卻被《吵架》無形中影響了，更給予了創作上的靈感。說劉以鬯先生是一名文人、作家，筆者倒覺得他那種創新、突破、發掘一切可能性的精神與藝術家的氣質更為貼切。

「那個時代已過去。屬於那個時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他的離世無疑關閉了文壇上的一扇窗，是暗色了，但他的東西會隨著他的離開而消失嗎？那個時代已過去，屬於那個時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嗎？或許對，也或許錯。

　　常聽說要看多些大師作品，跟大師學習才會進步。看他的文字功底、讀他的優美詞句外，別忘了，這文字底下才是精髓，內裏藏了他的思考模式。而這些才是我們要學習的！

　　人去樓空、曲終人散、時代是過去了，但影響卻留下了。

　　意大利作家卡爾維諾曾說：「經典是每次重讀都會帶來初讀時滿滿的發現的快意的書。」而談及粵語流行曲的經典，不知道你的腦海中，閃現了哪個年代？

　　帶著好奇之心，走進大館全新夏季展覽——「曲詞印記：顧嘉煇x 黃霑 x 粵語流行曲」（Soundtrack of Our Lives）。展覽邀請了李正欣策展，由賽馬會支持、東方表行贊助，以經典歌曲出發，聚焦在顧家輝與黃霑於1972年至2003年間的創作。展覽匯集8首經典歌曲，包括〈愛你變成害你〉、〈家變〉、〈獅子山下〉、〈當年情〉、〈滄海一聲笑〉、〈上海灘〉，以及〈梵心以火〉，更將其歌曲融入不同的情境中，讓人重觸當年情懷。同時，藉由這場聲音之旅，讓觀者沉浸於70年代至千禧年初之中，從中探索粵語流行曲的興起，走過全盛時期，娓娓聽著背後的故事與一個時代的縮影。

　　展覽共分為5個區域，先以「靜心室」拉開帷幕。當中的「時間洪流」呈現了顧家輝與黃霑共同創作的236首歌曲，讓觀者重溫「煇黃組合」的經典創作。這個空間就如一個減壓室，過渡沉澱繁瑣的思緒。

　　以1970年代為主線的空間，營造了香港當時的生活場景。黑膠機上擺放了一張《白孃孃》的黑膠碟，那是1972年首部本土創作之華語音樂劇，由潘迪華製作，同時亦是顧嘉煇和黃霑的首次合作。「甚麼是情？甚麼是愛？為甚麼愛會變成害？」，隨著〈愛你變成害你〉的旋律來到大廳，窗外的萬家燈火宛如點點星光，還有遠處的獅子山，伴著由羅文主唱的〈家變〉和〈獅子山下〉，牆上還掛著黃霑寫於1977年的明報專欄「黃霑隨筆」，寫下〈香港是我們的家〉。70年代是粵語流行曲的起始，更是經歷六七暴動後，大家對於香港人的身份、思想和美好生活的追求。

　　穿過屋邨走廊，來到1990年代。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兩兄弟共住的房間，桌子上擺放了一個CD，那是電影《英雄本色》的插曲〈當年情〉，由張國榮主唱。厚重的電腦銀幕上，便是那首歌的樂譜。桌上還有黃霑在明報發表的另一個專欄——「自喜集」，寫下〈MISS 煇哥〉。

　　顧家煇於90年代移民溫哥華，兩人雖分隔兩地，卻沒有因此而斷了合作。來到「再想像工作間」，便展示了二人平日如何溝通和合作，傳真機裏傳來的均是二人創作的過程，在這裏，可以欣賞到兩人最後的合作成果《酸酸甜甜香港地》（2003年）的錄影片段。

　　移步下層，美都茶餐廳重現眼前。冰室播放著〈滄海一聲笑〉（《笑傲江湖》主題曲）和〈上海灘〉（《上海灘》主題曲），在舊式卡位上，以展示餐牌的方式呈現〈滄海一聲笑〉的樂譜，頗為有趣。茶餐廳旁，是一間舊式電器鋪，收音機傳來〈梵心以火〉（《秦俑》主題曲），還有顧嘉煇參與的廣告曲目，都在這歲月中輕輕飄著。

　　一個關於粵語流行曲的展覽會是怎麼樣的呢？除了音樂與樂譜，編者還看到了記憶。音樂有定格記憶的能力，而伴隨著一代人成長的歌曲，在久久重聽之際，也會將人帶入歷史的漩渦，讓人重回昔日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