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1/2020
近館情怯:走進藝術館的「眾樂樂——至樂樓藏品選」,感受「為善至樂」
闊別四年,終於(!)等到香港藝術館的重開。
那天,我懷著既興奮又期待的心情來到藝術館。
一開始踏進位於一樓的「小題大作—香港藝術館的故事」展場,在入口處先隔著玻璃看見放置在對面出口的徐冰大作《天書》,有一種令人「想入非非」但又不至於一進場就被visually overwhelmed的感覺。策展在這點應記一功。
經過一條正在播放著有關香港藝術館各個重要歷史片段的小走廊,來到「外銷藝術」展場,即會看見一系列十分珍罕的香港早期繪畫(包括一幅早於1816年由英國訪華使節團員繪畫的水彩紙本作品《香港仔附近的瀑布》),可看出館方嘗試以香港獨特的近代歷史地位來訴說一些那怕是「政治不正確」的故事。近年,不少朋友都擔心西九文化區的M+博物館和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全面落成和開放後應該如何做好定位策略,終而做到獨立而安然地自處。但當看見館方「以香港為本位」的策展方向以及文字介紹(例如:「是倫敦?是泰晤士河?是東方倫敦/曾幾何時/中國對外的唯一大門/就在這裡打開」)的時候,我想我們作為觀眾大可「暫時」放心了。
繼續走著,便是香港藝術館在「中國書畫」、「中國文物」、「外銷藝術」,以及「現代和香港藝術」四大館藏類別的精選藏品「晒冷」時間了;當中選件也可圈可點,包括至今傳世不過百件的汝窰;兩件「鎮館之寶」吳冠中《雙燕》和呂壽琨《禪畫》;不說可能不知原來與香港甚有淵緣的現代藝術大師林風眠《秋色》;在上世紀中期有香港「水彩王」之稱但unfortunately好像已被當代觀眾遺忘的陳福善《聖誕老人拜訪圖》,以及久未見其作品展出的「香港杜象」夏碧泉混合媒體作品《含羞少女》等……立足香港,同時不忘以最開放和自信的心態與各式各樣的中國古典與現代藝術互相連繫和對照,當中恰如其分的拿捏盡見策展團隊的工夫。
然後,當然不可不提位於香港藝術館四樓的兩大必看展區:「從糞筐到餐車——吳冠中誕辰一百周年展」和「眾樂樂——至樂樓藏品選」,前者展出多件吳冠中的珍貴畫作(大多是現時市場中的天價作品),後者則展出由著名書畫鑑賞家兼收藏家何耀光家族捐贈的中國書畫收藏(市值以億元計)。
有關吳冠中的展覽,不少媒體都已經重點報導過了,筆者反而想介紹一下「至樂樓」。
上世紀四五十年代政局動盪,企業家何耀光先生痛心中國文物流散海外,決意為祖國保存國寶,從此踏上收藏之路,最終成為當代傑出的書畫收藏家。
何先生把他的私人收藏以「至樂樓」為名,除了表達鑑賞古人名蹟所帶來的無窮樂趣外,更有「為善至樂」之意。至樂樓的書畫藏品在文物界和藝術界備受推崇,當中的「明代遺民」書畫尤其珍貴,歷史價值極高,可說是獨一無二。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都曾為至樂樓書畫舉辦專題展覽及學術硏討會,香港藝術館亦曾於二〇一〇年與至樂樓合辦名為「明月清風——至樂樓藏明末清初書畫選」的展覽,深受好評。去年,何氏家族後人慷慨地把「至樂樓」的355件由宋代至近代的書畫藏品捐贈予香港藝術館永久收藏,可說是「為善至樂」的極高境界,把珍藏公諸同好,造福社會。
打開「眾樂樂——至樂樓藏品選」的中英雙語展覽圖錄(順帶一提:以400多頁全彩色精美印刷而言,$345港元的定價實在十分合理了),筆者最欣賞的是,除了圖錄收入了整個至樂樓研究及編輯策劃團隊成員的文章——包括香港藝術館首席研究員(至樂樓及吳冠中藏品)司徒元傑先生、香港藝術館館長(至樂樓)鄧慶燊先生等,還在一些重要藏品中加插了「至樂樓跋語」,令觀眾得以更深入和全面地了解「至樂樓藏品」在藝術史地位和何老先生的獨特審美眼光。例如:何老先生特別以「先人品而後藝事」作為收藏的先決條件;他深信一個正直的藝術家,其作品自會散發一股正氣,藏家或觀眾透過觀賞其手蹟,可追慕其人品而正人心;相反,若果藝術家是一個失德的偽君子,縱使其作品技藝高超,他亦不會收藏。
這樣的收藏方向,我們不一定要跟隨(在這裡,我更傾向於鄧慶燊先生的觀點:在時代紛亂的局勢下——如明末清初——也許更須設身處地考慮局中人的艱難情境,而不必要硬性地以「名節得存的遺民」與「失節得疚的貳臣」作為劃分),但當中所反映的高尚情操和堅持絕對值得後人繼續傳頌。
「在未來的歲月裡,香港藝術館將會繼續守護香港的藝術至寶,並連結藝術家、收藏家、藝術機構、市民和訪客,以香港的視點去演繹、傳承和弘揚香港的文化藝術,譜寫更多新的故事。」這是香港藝術館對於大家的承諾。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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