琺琅彩熱引起的低級騙術

　　自從2005年香港蘇富比以1.15億港幣拍出一支「清乾隆古月軒畫琺琅彩花石錦雞圖雙耳瓶」及香港佳士德於2006年以1.5億拍出一件「清乾隆年製琺琅彩杏林春燕圖碗」之後，文物古董市場即時掀起了一陣琺琅彩熱，令到一眾文物騙子垂涎欲滴，一時間文物市場充斥著大量仿清代康、雍、乾時期的琺琅彩瓷器。

 

清乾隆古月軒畫琺琅彩花石錦雞圖雙耳瓶

 

　　大約兩年前，上環嚤囉街一個古董商約筆者午膳，席上他說一位北京行家朋友有一支「乾隆畫琺琅彩小瓶」，問筆者有沒有興趣購藏。筆者未看實物先問價，他回答是4,000萬人民幣。聽見價錢後便知道其中一定有詐，因為騙子開價永遠都是不上不落，一支完好無缺的乾隆古月軒畫琺琅彩花石錦雞圖雙耳瓶在2005年已經以1.15億港幣拍出，同一時期的「『乾隆御製』畫琺琅彩小瓶」竟然只叫價4,000萬人民幣？文物市場真是那麽多「仙丹」、那麼多「大蛤乸隨街跳」?筆者雖然不相信他的鬼話，但還是有興趣看一看實物，了解一下究竟葫蘆裏賣甚麼藥。

 

　　兩天後，那位古董商來電話，已跟北京的行家約定時間，下周便可一起上北京看貨，他還透露中央電視台第4頻道的「國寶檔案」已經邀請貨主、專家一齊在節目中亮相，介紹「『乾隆御製』畫琺琅彩小瓶」，叫筆者留意收看。筆者在香港收不到中央電視台的節目，終於幾經辛苦才在youtube找到相關視頻。

 

清乾隆年製琺琅彩杏林春燕圖碗

 

　　貨主原來是北京一個小行家，請來作嘉賓的所謂清官窟專家其實亦是一個小行家，兩人齊齊在節目中亮相，互相吹捧對方之餘，還在短短幾分鐘之內不斷吹噓「『乾隆御製』畫琺琅彩小瓶」如何獨一無二、如何「開門見山」、如何深具投資價值。筆者重覆看了十多次，留意到「乾隆御製」堆藍料款歪歪斜斜，窰工在「乾隆御製」四方框的四角並沒有用刀將四角修成順滑，所用彩料亦不是琺琅彩而是粉彩。弄一件民國粉彩小瓶冒充「清『乾隆御製』琺琅彩小瓶」，貨主自己扮儒商，再找一個二打六行家扮專家，合演一場大龍鳳意圖呃神騙鬼，如果這種低級騙術可以吃到「大茶飯」，很多苟延殘喘的古董商亦會依樣葫蘆搏一搏，說不定有水魚(羊怙)上釣，從此優哉游哉矣!

 

　　收藏古董要講身份，買賣古董更加要講身份。很多相熟與不相熟的朋友時常跟筆者說，他的朋友某某的祖上留下一件清官窰瓷器，或一件商晚期的青銅器，或一件汝窰器，或一對雞血大紅袍印章，或一幅張大千潑墨山水畫，問筆者有沒有興趣一看。筆者每次的答覆都是一様:「貨主是甚麽身份?」相熟的朋友聽到這句說話後，往往笑罵筆者「狗眼看人低」；不相熟的朋友聽到後，往往拂袖而起，甚至在背後罵筆者「勢利」、「無料」。事不關己的人罵，筆者一不申辯，二不解釋。讀者就不同，筆者不詳細解釋背後的思維(rationale)，可能亦被讀者罵「無料」兼「廢噏」。

 

民國仿「乾隆御製」粉彩小瓶

 

　　買賣古董真是要講身份，此話何解?以上述的騙子為例，他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行家，何來幾百或幾千萬購入一件「『乾隆御製』畫琺琅彩小瓶」?何況他半生人在「垃圾堆」中打滾，何來「眼」(expertise)鑑定一支琺琅彩小瓶?「錢」、「眼」兩様條件都不具備，他意圖出售的貨是真品的成數有多高，不是不言而喻嗎?

 

　　一個揸貨櫃車中港兩邊跑的司機說他有一件新出土的商晚期青銅器，筆者要不要看?一個在北京潘家園舊貨市場專賣垃圾的小行家邀請筆者跟他一起去清涼寺附近看一支新出土的汝窰筆洗，去還是不去?一個滿屋都是「大充頭」、時常自詡為大收藏家的一位本地所謂金融才俊說他有一對市值500萬的雞血大紅袍印章，問筆者有沒有興趣收購，筆者當然連姑且一看的意欲都沒有啦。

 

清康熙御製胭脂紅地琺瑯彩蓮花圖盌,《康熙御製》藍料款, 11 公分

估價:  7,000 萬港元

 

　　香港蘇富比將於4月8日拍賣一支「清康熙御製胭脂紅地蓮花圖碗」，有興趣硏究琺琅彩瓷器的讀者可以入場觀摩。

 

古董投資小知識:

 

　　琺琅彩(enamel)於清康煕朝由歐洲傳教士傳入中國，主要是玻化物質，以長石、石英為主要原料，再加入各種化學原料而成，初時只施於銅胎、金胎或紫沙胎上，後來才施於瓷胎上。

 

　　康熙時期局部或全素胎的瓷器由江西景德鎮燒造，再運到京中「琺琅作」，由宮廷畫師畫上琺琅彩圖案後再入窰以低溫烘燒而成。由於是素胎的關係，每一件康煕朝瓷器的外壁，毫不例外地都滿滿地畫上了以花卉為主的圖案，空白處再填上不同顏色如胭脂紅、寳石藍、黃、紫、紅等等顔色，稱為「補地」。

 

　　胭脂紅和粉紅色料以黄金為呈色劑，因此這類瓷胎畫琺琅器更為罕有和名貴。琺琅彩色料在康煕朝只有八、九種顔色，隨著御作坊於雍正六年成功提煉出十八種新色後，雍正、乾隆兩朝的瓷胎畫琺琅器比起康煕朝的更為多姿多彩、顔色更加鮮艷、題材更加多様，更由將圖案畫在局部或全素胎上，改為直接畫在罩上透明玻璃釉的白瓷胎上。瓷胎畫琺琅器除了一支「紫地蓮花紋瓶」是四字「康熙御製」刻款器和一支雍正時期「松竹梅圖橄欖式瓶」是釉下青花款之外，其餘的康、雍兩朝的瓷胎畫琺琅器都是釉上堆料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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