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8/2018

咬文嚼字，極具價值的清末課本

　　今天開始介紹一本晚清出版的教科書，書名叫《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是一部「專爲小學堂訓蒙而作」的漢字課本。

　　這部書收錄了3291個常用漢字、762幅插圖，以中國傳統小學的教學方式，也引入西方的科學知識。胡適、竺可楨、茅盾、袁牧之等民國時代的文化名人都受過此書的啟蒙。胡適稱其爲「中國自有學校以來第一部教科書」，「在中國教育史上，有著歷史性的價值」。

　　2011年開始，中國大陸陸續有出版社重新出版這本書，同時也引發了對中國大陸最具影響力的辭書《新華字典》的批評。2014年，中國的新星出版社出版了這部書的簡體字版，全8冊，今年1月出版繁體字橫排點校本。中國和平出版社今年出版這部書的錦盒線裝本。

　　而這裏介紹的，是台灣剛在今年7月出版的「白話全解版」，分上下兩冊，書名為《民初學霸讀什麼？史上最強大的國語啟蒙書：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初版於1901年，即清光緒二十七年。經一百多年後，重新受到海峽兩岸的出版業和讀書人重視，意味著此書不僅有古典意義，而且有現代的閱讀價值。原文儘管已經接近現代語言，但「白話全解版」會更適合現代人閱讀。

　　「澄衷蒙學堂」是晚清富商葉澄衷（1840～1899）斥巨資所創辦、教育學生新知識的學堂。首任校長是劉樹屏（1857～1917），他運用博古通今之學問，傾力編撰這本《字課圖說》。通過認字，傳授古今中外知識。民國初年的學者，無不受這課本的影響。直至今天，此書仍然有不可替代的價值。

《字課圖說》簡介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全書共收錄3291個漢字。

　　內容分為四卷：卷一所收漢字涉及天文地理、山川河嶽，世界各國及中國各地知識等；卷二中的漢字與人事、物性、身體器官、礦物金屬及文明習俗等相關；卷三收錄與日常生活、工農生產、動植物等相關的漢字；卷四所收漢字屬於較抽象的人類活動和語言文字。

　　這本書延續兩千餘年的字學傳統，以一個個字引入各種知識，每一個字都分「簡說」、「詳說」和「繪圖」三部分，「簡說」是為十歲以下兒童而設，先注出讀音，然後以當時的語體文釋出字義，再加以引證，舉出這字與他字聯綴的詞語。「詳說」是為十一歲以上學生而設，除注音、釋義之外，再釋出引申義、假借義，對當時已有的新事例、新名詞，都隨字附釋。接著是「繪圖」，凡沒有圖就不能顯出字義的，都附以圖，或臨摹中國的舊圖，或轉載西方的圖。標準優美的書法與獨特風格的插畫，令人嘆為觀止。

　　這課本引用傳統經典中的釋義和用例，聯繫變化著的社會生活形態，增進兒童對漢字的認識——編撰者力圖讓漢字回歸生活，重視文字、音韻、訓詁的識字教學傳統，令與傳統暌違已久的讀者可以感到識字的喜悅。

　　與其說這是一本語文課本，不如說是一部漢字字典、一套正本清源的「說文解字」，一套發蒙、識物、知禮的百科全書。

　　1901年，這本書以石版印刷流通，隨即成為全國各小學學堂通行教材。這本書直接影響了其後在1912年出版的《共和國教科書》和1915年編寫出版的《國民字課圖說》。由清末傳承至民國。

與《新華字典》作比較

　　中國大陸近年在推薦《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中，也有人將這部1901年出版以解釋文字為主的課本，與大陸最通行的《新華字典》作比較，指出兩者的異同。

　　有關文章列舉了幾個比較有代表性的例子。

對「京」「都」的解釋：

　　《新華字典》釋「京」：「京城，國家的首都，特指我國首都。」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則曰：「首善之區曰京，北京，京都；大也，京為天子所居，故大之，國朝因前代之舊，以順天府為京師，為城三重，宮闕壯麗，居民二百萬，人煙稠密，冠絕各省。」

　　《新華字典》釋「都」：「首都，全國最高領導機關所在的地方；大城市；姓。」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釋「都」：「天子所宮曰都，大都，都門；總也，美盛也，故以為天子所宮之名。」

對「天」、「黨」的釋義：

　　天。《新華字典》釋義有六：地面以上的高空；自然的；日；氣候；季節、時節；迷信的人指神佛仙人或他們居住的地方。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的簡說是：「至高無上曰天」；詳說是：「天積氣也，氣包乎地，近地者氣濃，離地愈遠則愈薄。氣盡則空，故曰天空。」

　　「黨」。《新華字典》是：「政黨，在我國特指中國共產黨」；「由私人利害關係結成的集團」；「偏袒」；「舊時指親族，如父黨、母黨、妻黨」。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的簡說是：「五百家為黨，如鄉黨、黨人」；詳說是：「周制五家為比，五比為閭，五閭為族，五族為黨；黨，朋也，助也，朋助而匿非，則為偏黨朋黨之黨。」

　　舊典與新典，孰優孰劣？

現代人也會喜愛的讀本

　　比較《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和《新華字典》的異同，有文章認為，《新華字典》對中國文字的解釋，刻意隔斷了字詞的歷史文化聯繫，其注釋原則是「以今日之義為義，今日之用為用」，使「每一個漢字都變得那麼枯燥、乏味」，「人與歷史文化的生動、天然的聯繫，就這樣活生生斷裂了」。以「黨」字為例，《新華字典》只說出這個字的意思，《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則說出這個字的本義，從「五家為比」直至「五族為黨」，由知識生發意義，不是切割歷史只讓讀者知道「死知識」，而是從了解歷史沿革而知道更多的脈絡，獲取豐富的文化養份。

　　一篇署名「老愚」的文章讚歎《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洋溢著一股滌蕩人心的清新、剛健、自然之風。」「教人愛自然、萬物以及同類，中西相容，今古合一，內容豐富，圖文並茂，給予讀者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強烈意識。道德與知識合拍，可謂引導學生進入文明世界的嚮導。讀了，你就會明白畫家陳丹青那句話：『現在的孩子看到這部書，不知要該多開心了』。」

　　民國時代很多文化巨人，童年都受《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熏陶，除了前幾天提到的胡適之外，大作家茅盾說：「我童年所用的啟蒙教材，是由母親為我選定的《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回憶童年生活，它帶給我知識與歡樂。」

　　台灣高雄一位中文教師說：「中文字，有什麼迷人之處？這本書利用古畫與簡單說明，就賦予字體本身故事性，讓人感受到：『有故事的字，真有趣啊！』」

　　這本書不是古董，而是現代人也值得閱讀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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