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4/2023Text: Helena HauPhoto: 朱銘美術館/雲門舞集
從《鄉土系列》到《太極系列》、《人間系列》,朱銘「取神而棄形」的藝術語言
新聞釋出朱銘於家中逝世,一代雕塑大師享年85歲。
回看朱銘如何從苗栗走到國際舞台,如何將工藝昇華到藝術的歷程,是一件意猶未盡的事,而看他的雕塑,更是。
藝術作為一種跨國界的語言,是多少藝術家花盡畢生去探索和追求的東西。然而,想做好作品,首先要認識自己——這句看似簡單的話語,卻並非一時三刻就能回答上的話。但以朱銘的故事為例,再適合不過。
從充滿濃厚民族精神的《鄉土系列》到天人合一的《太極系列》,再到眾生百態、日常生活美學的《人間系列》,從寫實到現代抽象、再到當代藝術,朱銘的藝術進程與分野看似十分清晰。然而在尋找「自己」或屬於「自己」藝術風格這件事,他也多次陷入爭議與糾結。
成為藝術家前,朱銘先是一個匠人。他15歲起,便拜木雕家李金川為師,學習傳統的木雕技法。早期作品大多走實用路線,如在工廠裡當師傅,為人製作家具;題材也以古代神話、神像,如壽星、觀音等裝飾性的雕刻為主,而非藝術性。朱銘曾問道李金川老師,自己所雕刻的東西能否參加美展,老師說了一句:「很難……要像黃土水(台灣雕塑家)那樣才行!」。想必這句話,也加劇了朱銘求變的心。他開始探索西方的寫實雕刻,也模仿黃土水的作品,不停自修,參加美展。創作於1961年 <玩沙的女孩> 是朱銘以妻子為藍本的雕塑作品,也是他開始以生活為創作題材的代表作品之一。
從傳統走向現代、甚至當代,要站得住腳,作品所面對的問題總離不開——既要保留傳統的「根」,又要體現藝術的當代性;無論是眼見的形態,還是內在的精神,這對於朱銘來說,都不是技巧有多純熟就可以達到的事。
談及朱銘的藝術成就,不得不提雕塑家楊英風。1968年,朱銘幾經轉折下,拜入了楊英風門下。楊氏不僅是朱銘所信任的老師,更是他在藝術路上的引路者。這也是為甚麼1970年代成為了朱銘的重要時期,也是他在藝術之路的轉捩點。
七十年代的藝術氛圍,大家都在談戰後藝術、西方藝術的現代性,朱銘也不例外。他一度以為唯有放下傳統的木雕,才能與現代藝術更相近;甚至認為抽象的表達才是出路,但遇上楊英風後,朱銘不僅吸收了新的技法,如銅塑石雕,對藝術也有了新的理解,甚至連太極拳都是楊氏要朱銘去研究的,這也直接影響了朱銘創作了名揚國際的《太極系列》。
儘管木雕代表著傳統,但楊氏依舊鼓勵他以自己所擅長的木雕為主,在老師的啟發下,朱銘對於如何突破傳統的限制有了新的領悟:「他(楊英風)首先指出我當時的雕刻技巧已相當熟練,要學的不是技巧,而是如何捨棄技巧;其次,他要求我走自己的路,不做楊英風第二。他幫助我認識材料的重要性,認識自身的優勢,指導我在雕刻過程中如何把握好分寸,刪繁就簡,抓住最重要、最本質的東西。我對於雕塑空間和體量感的理解,皆得益於他的教誨。」與此同時,楊氏還提醒了朱銘在追求藝術現代性之際,也別忘了「根」的重要性,而這看似限制,往往也是思想與精神的來源。
朱銘在雲門《白彩人間系列雕塑展》
看朱銘的作品,往往不能忽略形態與質地,以及人與自然的精神。朱銘曾在文章中提及,「我的木刻藝術一直在追尋一種『人與自然溝通』的路。因為我是一個人,我很重視作為一個『人』。我知道自然是完美的,然而我不能成為自然,永遠不能。但是我可以接近『自然』、加入『自然』,感染自然的力量。」若《鄉土系列》是朱銘的一個開端,那麼《太極系列》就是他一直所追求的現當代性,而後的《人間系列》宛如一個轉身,回歸人與生活的本質。但不管是哪個系列,從雕塑的形態和材料本質來看,朱銘將其精神性一致化——不見傳統木雕對像真度的追求與細膩的處理手法,換來了刀法留在木質上的痕跡,雖然粗曠,卻又精準,或許這就是朱銘所說的「如何取神而棄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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